“我的儿,你果然成为太子了。”
殿门外,闪进一身着彩绸的美妇,笑着说道。只见得她头微昂,眉上挑。进门后,笑说了一句,然后就对身后一众宫人训斥道:“还杵在门口干什么?还不进来拜见太子殿下。”
众宫人哪敢迟疑,慌忙涌进殿内,落后妇人半个身位,跪拜在地,齐声道:“拜见太子殿下。”殿内只剩下起身迎接的刘荣和,傲娇的妇人站着。
刘荣满满的无奈,只得挥手道:“都退下吧。我与母亲有话要说。”此妇人正是刘荣的母亲,栗姬。那个在儿子刘荣被废后,就莫名其妙在宫中消失的景帝宠妃。
宫人见到栗姬点头,才小步退下。由于刘荣年纪尚小,还没有自己独立的宫殿,与两个弟弟刘德、刘阏同住在母亲栗贵妃的椒兰殿偏殿之中。理论来讲,栗贵妃才是这宫殿的主人。宫里的一切,包括宫人都由栗姬支配。
栗姬则上前坐在刘荣身旁,兴冲冲说道:“我的儿,是不是说让皇上立我为后的事?”说话间,头上一根黄橙橙的金凤钗上下左右的跳着摇摆舞,一如其主人春风得意、
汉宫崇尚节俭,清静无为。为此,上至窦太后,下至宫女寺人,衣着尽量朴素。正所谓食不重味,坐不重席。甚至有那为合上意,穿着补丁出来晃悠的。古有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今有汉宫节俭,满目皆是补丁。额,过了。只有则栗姬仗着景帝的宠爱,冒众人之不敢为,穿彩绸,戴金钗。也难怪她一直很难得奉道家若神明的窦太后的欢心,两人骨子里就不对付。
刘荣苦笑:“母亲,孩儿是想说,孩儿与母亲一个太子,一个妃子,已经是贵无可贵了,母亲应该知足了。虽然母亲在宫中深得父皇的宠幸,但不应该如此张扬。要低调,以免树敌过多。父皇自是宠爱母亲,但也怕小人中伤。要知道,就连父皇也没有几件新衣。”
“我知道我儿的意思。只是你父皇偏偏就新欢我这样。不像什么其他人,就知道每天装模作样的纺线织布,讨得皇上的怜悯。你母亲不需要。而且啊,我还要穿着这身衣服,带着皇上赐给我的金钗,去宫内四处走走,让她们嫉妒去。要让他们知道皇上到底宠谁。省得一个个背后嚼舌根。”栗姬毫不在意的说道。
看着刘荣难看的脸色,栗姬又凑到刘荣面前说道:“不过呢,我儿现在是太子了,是大人了。你开了口,我就不去了。不过我们娘俩也该合计合计,想法子将那个黄脸婆弄下去,让你母亲做皇后。”
“母亲,是您的,父皇自然会给您的。又何须你去争?”刘荣再也忍不住,说道。
“什么?”栗贵妃如被点了的爆竹,高声道:“你叫我知足?你以为你是皇长子,这太子之位就是你的吗?要不是我在皇上面前多次吹风,你怎么会有今日太子之位?现如今,你位居太子了,就叫你娘不要争了。你难道”
刘荣懊恼的拍拍额头,怎么光顾着自己低调,就忘了还有“枕头风”呢?看来,栗贵妃为今日之事,也不知道吹了多少枕头风。只是,她不知道景帝的冷血无情,今日之恩,是为了他日成为刘彻的垫脚石罢。
看着栗姬不忿的模样,刘荣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叹了口气道:“儿子是说,父皇心里是有我们的,这些东西父皇自然会在合适的时候给我们。但是母亲这样做,只会让父皇为难。一旦让父皇觉得我们贪得无厌而心有不满,这后果,”
栗姬盯着刘荣猛看,似乎不认识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平时那个一副天塌下来都不管的儿子。不过,想了想,还是道:“既然如此,就缓缓吧。不过皇儿也要知道。后宫之中,母以子贵,子亦以母贵。只有皇后之子才是真正的太子。”
刘荣愣了半响,没想到这么深刻的话,居然是眼前这个飞扬跋扈的妇人说出的。只得道:“母亲,儿子知道了。”片刻又道:“母亲,儿子刚刚册封为太子,还没有去拜见祖母。母亲要不要一起过去?”
“我就不去了,去了又不知道要折进去多少银钱?”栗贵妃憋着嘴道。就像太子与皇帝,这婆媳之间的矛盾,也是无解之结。不知多少男人为这婆媳关系烧坏了脑子。栗贵妃与窦太后也是如此。宫内规矩森严,没多少娱乐节目,赌钱便是其中之一。但有几个媳妇敢当众赢婆婆的钱,还是个瞎眼婆婆?伦理道德都一样不占。每次都赔,天长日久,栗贵妃输的都心疼。
“母亲已经贵为贵妃,孩儿也已经是太子了,早已今非惜比了。为什么还舍不得些许银钱?”刘荣苦笑道。
栗贵妃立马恼羞成怒,斥道:“你这败家子,你知道这一大家子,需要多少银钱么?单单每月要赏出去的就不知道多少?如果不是你舅舅时常接济,单靠皇上的那点月例赏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现在是太子了,太子又怎么样?太子就不用花钱吗?就不用打赏下人了?”
看着栗姬锱铢必较的样子,刘荣长长的叹息。因为年纪缘故,每月银钱都是由栗贵妃领取,他还真不清楚这些支出。不过看她这样,连窦太后那边都扣扣索索的,恐怕身边的人也不会有多少赏赐?这也与他出身有关。栗姬是景帝直接从民间带来的,凭的不过是颜色,出身并不高。倚杖着景帝的宠幸和三个儿子,汉宫中无人敢啜其锋芒,因此对宫里的尔虞我诈认识不深,格局也不大。到了如今,尽管地位不同往日,但本性却没变。
“还有你舅舅家?”
“父皇刚刚封舅舅为太行令,几千石的高官,居然还要母亲补贴家用?”刘荣皱眉道。
栗贵妃尖叫道:“你娘补贴你舅舅?如果不是你舅舅时常接济,”
“好了好了。娘,我记得舅舅的好,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刘荣举手投降。
“你如今是太子了,你舅舅功劳不小。你是不是也跟皇上说说,封你舅舅一个侯爵?”
“这不妥吧?大汉向来是因功封侯的?”刘荣直皱眉头。我就刚册封了个虚名太子,你这一个大行令还不够,又是皇后之位,又是封爵的,鸡犬升天都没这么快的吧?
“什么?”栗贵妃一下子点着了:“别人家那些人,一门几侯都没说什么。到了你舅舅这里就要因功封侯?你再看看,哪家皇亲国戚家里没几个侯爵的?只有你舅舅,”又是一顿申斥。谁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是某些贪心不足的人的诛心之言。就现在而言,多少女人嫁出去后还为娘家扒拉东西。栗贵妃这位子还没稳,就为娘家要爵位,仅在自己的皇后之位之后,可以看出心之诚;吕雉、武则天差点连刘姓的帝位江山都扒拉到自家去了;还有前世,那个女儿回娘家,给娘的私房钱比婆婆的多上多少倍?就可以看出,说这话的人心有多贪?
刘荣忍不住了,道:“那可不一定,比如王娘娘的娘家,”
“她的儿子只是皇子,你是太子?这能一样吗?”
这天没法聊了,这才多久,除了第一句话算是祝贺以外,其他的都是要求。这一件件、一桩桩,难道不知道要的越多,越讨人嫌么?也不知道景帝刘启到底是何心情?日后失宠,与这不无关系。不过,以后还得指点一二,毕竟是生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刘荣抱头往外走:“母亲,那舅舅的事我会记在心上的。现在孩儿真的要去拜见祖母了。”说着,人就向外走去。
“不要只在后宫转悠,也要多去拜见你父皇。每次见你父皇,就像是老虎面前的兔子,一句话都不说。这你看看人家刘彘,六七岁的孩子都敢在你父皇身上玩耍打闹。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待得刘荣出了门,栗姬才从愤怒中醒悟过来,高声提醒道。回应的就是刘荣飞快的脚步。刘荣夺了储君之位,读了梁武刘武的路子。还不知道东宫又是怎样一番风雨呢?不过,即使硬着头皮,刘荣也必须的去。一方面是礼法,一方面也是输人不能输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