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夜宴
酒至半酣,酒席上其它人都纷纷告退了,只剩下了丞相周永良和大将军吕正清二人,两人都喝得有些微醺,吕正清把玩着手里的玉杯,笑着说道:“丞相,太子这一去,你家淑妃的孩子当太子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来,我再敬你一杯,祝丞相你加官进爵,永保富贵”,周永良也笑着把杯举起道:“此事若无大将军成全,老朽能成得了什么事,大将军有恩于我,该我敬大将军才是”。
两人笑着将杯中美酒饮尽,吕正清放下酒杯道:“不过我可听说皇太孙夫人王氏生下了一个男婴,如今就收押在南市狱中,这可是个祸患啊”。
周永良笑道:“这我倒是不太担心,咱们皇上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一生极要面子,绝不认错,他要是想拿着皇曾孙做文章,那他对太子的处理又该怎么说,所以太子这一脉算是完了,不过你说得也没错,这孩子留着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最终还是得想个办法除去才是。”
吕正清道:“如今皇上拒绝了你我推荐的人选,却偏偏找了这个李吉去审理太子一案,不知是何用意”。
周永良冷哼一声道:“皇上谁都信不过,我早就知道他不会用我们推荐的人选,不过这个结果也不错,这李吉是个异类,软硬不吃,只认死理,与太子并无交集,太子兵围行宫那是铁一般的事实,他越认死理越翻不了案,咱们只需好好的提供证据,多抓些人送给他就是”。
吕正清阴测测一笑:“你看我们是不是在证据里再多加点料过去”。
周永良哈哈笑道:“不错,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也该把那几个天天跟我们作对的家伙好好处理处理了,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只要我们做得巧妙,不怕那几个家伙翻起什么浪来,这次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吕正清笑着站起身来说道:“如此那咱们就要早做准备了,那我现在就回去叫几个靠得住的人着手准备材料,丞相也早作准备,做好了以后我们再碰个面核对一下,避免出现什么纰漏”。
周永良道:“好,如此我送大将军”,吕正清道:“不劳丞相”,说罢大踏步去了。
南市狱,深夜
李吉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此时在昏黄的烛光下正瞪着布满红丝的眼睛看案卷,面前桌子上的案卷已堆积如小山。
要说这南市狱不愧为长宁城面积最大,设施最完善的监狱,光给狱卒休息用的屋子就超过三十间,几乎人手一间,只是如今基本全被廷尉府的人住满了,这帮狱正狱卒让他们提个人犯,打打下手还凑合,真要协助审案那就纯属搞笑了,而且逆案重大,李吉也绝不放心用自己不熟悉的人来查清案情。
如今太子这一脉下场都很凄惨,生母皇后李氏,太子还有太子妃自杀,皇太孙和太子的另外两个儿子都死于乱军之中,皇太孙夫人生产大出血而死,而太子的另两个儿子都尚未婚配,自然没有子嗣。只剩下一个刚出生的皇曾孙,在李吉看来就算太子有罪,这一切也该够了,血已经流得够多了,该结束了,但皇帝对太子谋逆极为震怒,要求将太子一党一网打尽,不可放过一人。
现在南市狱中关的全是与太子一脉相关的人,甚至连早已离开太子,连东宫的门朝哪开都不记得的太子乳母都给抓了进来,昨天看着这位被吓得体似筛糠,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妪李吉只觉得哭笑不得。
但这次廷尉府只负责审案,抓什么人,怎么抓人那是丞相和大将军的事,拱卫皇宫的御林军如今成了太子逆党抓捕队,整个都城都被搅得天翻地覆,到处都是黑衣黑甲的御林军如风般来去,不定谁家倒霉,牵扯的人越来越多,就前两天,若不是自己拦得快,态度又够强硬,跟着自己办案的三四个人估计直接就从办案者变成阶下囚了,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做太学生时太子来讲过几次课而已,级别也越来越高,三天前,太傅邹不留入狱,朝野震动,这可是紫印金绶的官员,刷新了一直由御史大夫卞齐保留的入狱最高级别官员记录。
凡是跟太子沾点关系的人都费尽心机要撇清自己,丞相府和大将军府每天门庭若市,据说丞相府看门的家丁如今是最炙手可热的位子,给谁通报不给谁通报完全依照来人所给的好处费的多少而定,基本起步价一万钱,有位家丁为了把当了两天值所收的好处给拉走,居然出动了马车。
到处一片人心惶惶,人们都不知道过了今天是否还有明天,南市狱中也开始人满为患,最多住十个人的普通牢房如今至少也得塞下十五个,李吉也只能暗中摇头。人抓进来了他就得审,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人犯口供乱七八糟,自相矛盾,丞相府和大将军府提供的证据或线索也往往是模棱两可,漏洞百出,看得人直想骂娘。
李吉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拿起一扎卷宗看了看,突然一拍案几站了起来,怒道:“这都是些什么玩意,什么叫‘太子起兵的时候我正在握粑粑,什么都不知道’,这都什么狗屁供词,薛文,这是你负责的人犯吧,你给我解释一下”,说着把案卷摔在旁边一个把头埋在案卷中正奋笔疾书的人身上。
那人吓了一跳,俯身拾起案卷仔细看了一下,面色略显尴尬,操着浓重的湖州口音,拱手道:“代(大)人,对不举(住),我审的葛(这)人是浮(湖)州人,在下也正好是浮(湖)州人,这个,这个,我们那的投(土)话管拉屎叫做握粑粑,葛(这)人是个曲(厨)子,冒(没)读过书,当时就训(顺)口葛(这)么一学(说),您也晓得,葛(这)些天都快忙晕哒,都冒(没)来得及细想就写上了,本来想在誊正的时候改一哈(下)的,结果给忘了,请大人恕贼(罪),其实我们这投(土)话真写出来不是葛(这)样的,‘握’不是葛(这)个‘握’,您说那玩意哦得(怎么)能握嘛对不对。。。”。
噗,旁边正在喝水的一位书吏实在没忍住,一口水喷到对面人的脸上,弯下身子咳嗽不止,脸咳得通红,房间里剩下几位要么把头扭到一边,要么整个人埋到卷宗堆中,虽没发出半点声音,但不断耸动的肩膀暴露了他们忍笑忍得极为辛苦的状态,李吉头上青筋直暴,狠狠看着这位一脸无辜,还等着怎么解释握粑粑的助手,运了半天气总算没发作出来,这些天每个人都是超负荷运转,也实在是难为他们了,一拂袖,穿过几乎无处下脚的屋子,向外走去。
已经立秋了,尽管白天仍然有些炎热,但入夜之后已经能感到一些凉爽了,尤其是站在囚徒放风的大院子里,迎面还有几丝凉风吹来,总算让李吉烦躁的心情得到了一点平静,仔细的考虑了半天,他决定一定要找机会进宫面见皇帝,再任由丞相和大将军这样弄下去,人全都抓完了,恐怕离帝国崩溃也不远了。
叹了口气,李吉转身欲走回屋去,却见一个狱卒急匆匆走来,看见李吉马上当头一辑道:“大人,狱门外来了一位御林军的将军,说是要面见大人”,李吉皱了皱眉,这些天可没少和这些飞扬跋扈的混蛋打交道,现在听到御林军这三个字李吉心里就直犯恶心,不禁怒声道:“什么御林军的将军,你去告诉他,没空,不见”,说着转身就走,一回头发现狱卒还站在原地没动,停下来问道:“还有什么事?”,那狱卒道:“那位将军说他和太子有关,大人一定会见他的”,哦?这年头还有不怕和太子沾上关系的,这可是新鲜了,李吉倒是有兴趣了起来,想了想道:“你把他带到这里来就是”,狱卒拱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