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栓回头一看,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关卡的小屋内走出,一脸严肃的冲着几个御林军道:“你们就这样疏忽懈怠吗?”一个御林军拱手道:“队长,你看这全都是装泔水的木桶,哪有什么可查的”“装泔水怎么了?”那队长厉声道:“刚才郭公公路过的时候吩咐过,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知道前年京郊南平县的事吗?那帮贪官就是把财物放在泔水里带出城去的,把泔水都倒掉,好好查查”
赵老栓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拦阻道:“几位军爷,虽说泔水值不了几个钱,可这也是小的辛辛苦苦装上车的,您不能说倒就倒啊,小的这几年常来拉泔水,军爷也都是检查过的,小的哪敢作奸犯科啊,几位军爷行行好,可千万别倒掉啊”。
那队长也不理他,直接把他扒拉到一边,指挥着几个御林军就从车上往下搬,赵老栓还要扑上前,被两个御林军摁着动弹不得,刚搬了两桶下来,李吉赶到了,见此情景立即厉声道:“陈队长,你这是干什么,人家挣的这也是辛苦钱,你这样弄让别人怎么办”。
陈队长抬头看了李吉一眼,闷声道:“李大人,卑职也是没办法,刚才郭公公吩咐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走的,他可是奉了皇上圣喻,卑职不敢不从,等会检查完大不了卑职陪他钱就是了,您往旁边站站,这泔水溅到您身上可不好”
李吉气得面色通红,刚要再说话,哗的一桶泔水就泼了出来,吓得他赶紧避往一旁,心中心急如焚,但他这是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李吉没想到在这个关口会发生这样的事,转头看向赵老栓,见他也是一脸焦急,但一直被摁着就是动不了,李吉的手又扶上了剑柄,盘算着待会一旦露陷该如何奋力一搏,眼睛也在不停的寻找着逃跑的最佳方位,御林军倒完两桶泔水,忍着恶臭检查完,又上去拿了三桶下来,最中间装着陈德鑫的木桶已经露了出来,李吉满手是汗,心跳得如同擂鼓,自己被发现没啥,若是皇曾孙因此蒙难那自己就百死莫赎了。
突然,站在赵老栓旁边一直呆呆看着,似乎被吓坏了的小栓子发了声喊,几步就蹿上了驴车,一下就跳进了装着陈德鑫的木桶中,也不顾那木桶中的腥臭,高声喊道:“这都是我爹辛辛苦苦弄来的,你们不能倒掉,谁要倒掉我跟谁拼命”边说边捧着泔水往那几个搬木桶的御林军身上泼,吓得众人忙不迭的避开,结果刘队长不幸中招,整个裤腿都被泼湿,刘队长脸都绿了,哎呀一声怪叫,跳上车就甩了小栓子一巴掌,半边脸都打肿了,还想再打,结果被一口咬到手上,这口可咬得不轻,就听刘队长嗷的一声惨叫,身体情不自禁的后仰想挣脱开,结果膝盖又狠狠顶到木桶上,顿时又是一声惨叫,抱着膝盖就从车上滚了下去。
赵老栓眼见儿子被打,一声怒吼,奋力挣开了束缚,冲到车旁抄起一根木棍,怒吼道:“谁敢动我儿子,老子就他妈和他拼了”李吉也趁机冲到车旁,拔出宝剑吼道:“连小孩子都打,你们还是不是人啊,谁再敢动手,本官也对他不客气”。
御林军面面相觑,都看向陈队长,陈队长扶着一个士兵一瘸一拐的站起来,一看这架势,也不好再强行动手,双方对峙了起来,李吉让陈队长马上放行,陈队长则坚持要检查完,一时僵持不下。
双方正吵着,忽听一声怒吼:“你们在这吵什么吵”转头一看,吕贤带着一队士兵正骑着马缓缓走来,吕贤顶盔掼甲,头上已是代表御林军将军的蓝樱了,待走到近前,吕贤道:“你们吵什么,朝廷命官与皇上近卫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争吵,成何体统,让别人看我们笑话么”。
现在算级别,吕贤比李吉还高半级呢,李吉于是一拱手道:“原来是吕将军,这帮士兵好生无理,硬要把泔水倒出来检查,还打人,你看把孩子打的”,说着让小栓子转过脸来让吕贤看。
吕贤的脸沉了下来,转向刘队长道:“刘队长,这是你的人打的?下手可够黑啊”,刘队长气急败坏道:“将军,是这个小孩先泼泔水的,你看我这裤子给泼的”,吕贤皱眉道:“刘队长,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计较,你还有没有点人品啊”,刘队长张口刚想说话,李吉打断道:“行了,都听我的,先赶紧让这个拉泔水的家伙快走,这里都快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了,然后刘队长你赶紧收拾一下,弄点碳灰来把这路铺一下,这满地的泔水可怎么走路嘛”
刘队长急声道:“可是将军,我还没检查完呢”,吕贤道:“你刚才检查了几桶有发现什么问题吗?”刘队长道:“问题倒是没有发现,可是。。。”,吕贤截住话头道:“那不就得了,泔水有什么好查的,你还要全检查,你想让整个长宁城都闻你这味道么”,刘队长还要再说,吕贤一瞪眼道:“怎么,我还管不了你了,我知道你是鹰卫营的,我这虎卫营的将军指挥不动你,要不要我跟你们全将军说说”。
刘队长倒吸一口冷气,自己营的全将军完全跟吕贤穿一条裤子,而且脾气火爆,最讨厌宫中的太监,要是知道自己居然听一个太监的话,估计他都会拿刀把自己砍了,刘队长打了个寒颤,只好下令放行,李吉松了一口气,朝吕贤使了个眼色,吕贤会意,跳下马来牵着马和李吉并肩而走,待走远了,李吉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对吕贤道:“多谢将军,今日若不是将军,皇曾孙恐怕凶多吉少”,吕贤一惊道:“你是说。。。”,李吉朝前面驴车努了努嘴,吕贤顿时明白了,激动的道:“大人救皇曾孙脱离险境,真乃高义厚德啊”,李吉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道:“但求心安罢了”又问道:“将军意欲何往?”吕贤道:“不瞒大人,大人前次带口信来让我不要轻举妄动,但我心里总是难安,今天我也是带人来想把皇曾孙救走的”。
李吉一笑道:“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啊”吕贤也一笑,回头冲还跟着的士兵道:“你们都回去吧,我陪李大人走走”士兵应诺而去,李吉也走到自己的家丁侍女跟前道:“紫灵姑娘,你跟我走吧,其它人把车赶回府中,明白吗?”,于是众人也赶着牛车离去了。
紫灵向李吉和吕贤盈盈下拜,含着泪道:“谢过两位大人,再造之恩紫灵和皇曾孙没齿不忘”,李吉赶紧搀起来道:“紫灵姑娘言重了,这只不过是我们应该做的事罢了,咱们先去看看皇曾孙如何了?”。
紫灵点点头,三人赶上仍在前面直行的赵老栓,让他把车停下,李吉笑着看着满身污秽的小栓子道:“小栓子,好样的,你今天的表现真可当得上一个勇字”小栓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德鑫是我朋友啊,爹说过,朋友有难,要什么什么刀相助,我当时就想绝不能让那些人找到他”,吕贤拍拍他的肩道:“小家伙,将来你一定有出息”。
赵老栓脸上也笑开了花,自己儿子今天的表现也让他感到欣慰和惊喜,紫灵蹲下身来,敲了敲木桶道:“德鑫,你还好吗?”,里面没有回应,紫灵又用力敲了敲,还是没有任何声息,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吕贤看到路边有个旱厕,急忙叫到:“抬到那里去,快”,众人一起将木桶抬到旱厕里,将泔水倒掉,打开盖板,只见陈德鑫满脸潮红,已经晕倒在木桶里。
紫灵眼泪立即就落了下来,抱着陈德鑫又是摸胸口,又是掐人中,折腾了好一会,陈德鑫小小的身体一颤,这才悠悠转醒,眼睛都还没张开,开口就叫灵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紫灵哭得更凶了,紧紧的把陈德鑫搂在怀里,怎么也不肯放手,李吉道:“紫灵姑娘,先别哭了,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危险还未过去,我把你们带出来,还得让那些歹人找不到你们,你们还得跟我走”
紫灵点了点头,止住悲声,抱着陈德鑫站了起来,李吉又对赵老栓说道:“老哥,你们也跟我走吧,这次你们拼上身家性命来帮我,我李吉没齿不忘,我也要保证你们的安全”赵老栓道:“李大人别这么说,我们听李大人的吩咐便是”。
李吉点点头,又看向吕贤道:“将军,大恩不言谢,咱们就此别过吧,我把皇曾孙送去哪里将军不必知道,不是信不过将军,只是请将军善自珍重,保此有用之身,将来皇曾孙可能还要将军来扶助呢”
吕贤深深的看着李吉,一辑到地,道了声珍重,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了,李吉带着几人也急匆匆往前走去,其实离开南市狱关卡前面就是大片的农田,如今冬季早已被大雪覆盖,人迹罕至,李吉带着紫灵几人走了没多远就转入了一片田地,走到田地里的一个小窝棚旁,李吉打开门招呼众人进入屋内,四下看了看,一伸手从地下拉起一块盖板来,下面竟然是条地道,李吉第一个跳下,又接着其它人都进入其中,这才小心的盖好盖板。
地道内居然还备有火把和火折子,李吉点燃火把,立即一片透亮,地道不宽,刚够成年人两个并排通行,李吉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众人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段上升的台阶,台阶尽头是一道石门,石门极为厚重,怕不有千斤,李吉在石门旁不起眼的地方按了一下,石门竟然打开了,众人进入了一间石屋内。
李吉待众人站定,吩咐道:“就站在这里,不能到处走动,这屋子里所有东西都不要碰,都有机关,当心没命”说罢踩着一个很奇怪的步伐走到石屋的门前,门上有个铃铛,李吉摇动铃铛,每三下停一次,连摇三次,不一会,门上的一个小窗打开了,一个头发雪白,满是风霜的面孔出现在窗外,李吉满脸堆笑,刚说了声“忠伯”,小窗趴的一声又关闭了,李吉拼命摇铃,窗外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李大人,主人并不想见你,你这又是何必呢,走吧”。
李吉高叫道:“忠伯,李吉此次来并不是为自己,实在是关乎江山社稷,请禀告老师,老师若仍不肯见我,我马上就走”。
窗外没有回应,隐隐传来脚步离去之声,李吉笔直的站在门前,一动都不动,也不知等了多久,小栓子实在等得无聊,用手压了一下刚才李吉特意绕过去的青砖,青砖竟然陷了下去,只听咔咔咔几声响,一股浓烟从屋子一角喷了出来,李吉大惊失色,叫到:“毒烟,都趴下,赶紧趴下”又拼命的摇铃高叫:“忠伯,开门,快开门,毒烟放出了”。
小屋不大,浓烟不一会就充满了屋子,众人初时只觉得辛辣无比,开始先拼命的咳嗽流涕,进而觉得呼吸困难,根本喘不上来气,李吉也只能趴在地上,用手无力的拍打着门,渐渐的神智开始模糊,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难道前面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要在这阴沟里翻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