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晋王从魏州到了杨刘率兵抢掠了郓州、濮州之后又回到驻地，接着又沿着黄河向上游进军，驻扎在麻家渡。贺環、谢彦章率领梁朝的军队驻扎在濮州北面的行台村，与晋军相持而不主动出战。晋王喜欢亲自率领轻装骑兵到敌营跟前去挑战，有好几次都陷入险境，多亏有李绍荣在身边拼命死战保护他，才得以脱身。赵王王镕和王处直都不约而同地派来使者送信劝告他说：＂百姓的前途命运维系在大王身上，我们唐朝的中兴也维系在大王身上，大王怎能这样不看重自身的安全呢？＂
晋王哭着对来使说：＂平安天下，不身经百战哪能办得到呢？怎么可以深居帷房中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呢？＂
这天清晨，晋王正准备出营挑战，都营使李存审拉住他的马头哭着劝谏说：＂大王应当为天下的百姓善自保重，那些攻城掠地冲锋陷阵的事，是将士们的职责，是我李存审这类人所应该做的，而不是大王应该做的。＂
晋王被他说了一顿，只好拉着马缰绳掉头回来。又有一天，晋王趁李存审不在，骑着马急忙跑出营外，并回过头对他的左右亲兵们说：＂那老家伙就会妨碍别人出来耍耍！＂
于是晋王率领数百名骑兵直奔梁军营寨，谢彦章在河堤下埋伏了五千名精兵，晋王率领十余名骑兵正要过河堤，梁军的伏兵冲了上来，把晋王一行里里外外包围了几十重，晋王在重围中拼力死战，后面跟上来的骑兵在包围圈外拼杀，这样晋王才冲出包围。这时李存审率领的救兵也赶到了，梁兵只好撤了回去，晋王到这时才认识到，李存审原先对他讲的那一番话，完全出自一片忠心。
晋王想要进攻大梁，但是梁军却阻挡在他的前面，坚守壁垒不肯出战，已经有一百多天了。这天晋王率兵推进，在距离梁军营寨只有十里的地方扎了营。当初北面行营招讨使贺環擅长指挥步兵，排陈使谢彦章擅长指挥骑兵，但是贺環对谢彦章与自己齐名一直耿耿于怀。一天贺環和谢彦章在野外一起练兵，贺環指着一块高地说：＂这个地方可以设立一个栅寨。＂
此时晋军恰恰在这块高地上建了一处栅寨，于是贺環就怀疑谢彦章私下和晋军通谋。贺環几次都想率兵出战，他对谢彦章说：＂王上把国家的全部军队都交给了我们两人，可以说国家的命运都依靠我们了。现在强大的敌人已经欺负到我们家门口，而我们却拖延着不肯出战，这怎么可以呢？＂
谢彦章回答说：＂强敌入侵，速战速决最有利于他们，现在我们深沟高垒，占据着战略要地，敌人岂敢再深入一步？如果我们轻率地和他们交战，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么大势就全完了。＂
贺環听了这话，对他更起了疑心，于是就偷偷地在梁王那里毁谤谢彦章，并和行营马步都虞候曹州刺史朱珪进行谋划，趁着犒劳士兵的时机，埋伏下了甲士，杀了谢彦章和濮州刺史孟审澄、别将候温裕，对外界说是这些人企图阴谋叛乱。孟审澄、候温裕也都是骑兵将兵将领中的佼佼者，梁王于是任命朱珪为匡国留后，又任命他为平卢节度使兼行营马步副指挥使，作为对他的奖赏。
晋王听说谢彦章被杀死了，高兴地说：＂他们的将领自相残杀，用不了多久就会灭亡。贺環凶残暴虐，已经失去了士卒的心，我们如果率兵直捣他的国都，他们怎么能坚守壁垒不出来呢？如果能有幸和他们决一死战，可以保证战无不胜。＂
晋王准备亲自率领一万名骑兵直捣大梁，周德威劝他说：＂梁人虽然杀了他们的大将，但是军队还是完好无缺的，如果我们轻率行动想占便宜，未必能有好处。＂
晋王没有听从他的意见，于是下令让军中的老弱将士全部回魏州去，发兵直奔汴梁，并把军营全部毁掉，号称十万大军率兵进军。贺環听说晋王已经率军西行了，马上也放弃营寨紧跟其后追了上去。晋王征调了魏博三万名平民百姓随军，让他们为节度修筑营垒栅寨，所以晋军所到之处，营垒栅寨马上就修好了。
晋军到达胡柳陂，第二天清晨，探子报告说梁军从后面追上来了，周德威说：＂敌人兼程赶来，还没有安身的地方，而我们的营栅已经很牢固了，用来守备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我们是深入敌境，一举一动都要考虑得十分周全，不能轻举妄动。这里离大梁很近，梁军的士兵都很思念他们的家人，心情是激动而又愤慨的，如果不用个很好的方法来对付他们，恐怕很难如愿以偿。大王最好按兵不动，让我周德威率领骑兵先去骚扰他们一下，使他们不能休息，一直拖到黄昏，营垒建立不起来，柴火锅灶也没准备齐全，那时再趁他们疲惫不堪，可以一举把他们消灭。＂
晋王说：＂前一阵子在黄河边上，只可惜没能和贼军正面交手，现在贼军来了又不打，还等待什么呢？您也太胆小了吧！＂
晋王回过头来对李存审说：＂下令让运粮草的车子先出发，我替你们殿后，打败贼军后我就赶上来！＂
说完就率领亲兵冲出营寨，周德威没有办法，只好率领幽州的军队随后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对他的儿子说：＂我今天很难说会死在什么地方。＂
贺環率领梁军排着战阵赶到，连绵有几十里路长，晋王率领银枪都冲入战阵左右冲杀，来来回回跑了有十多里路程。梁军的行营左厢马军都指挥使、郑州防御使王彦章的骑兵先被击溃，向西逃往濮阳，晋军运粮草的车队在阵地的西面，他们远远地看见梁军的旗帜向这边奔来，吓得四处逃散，散兵又冲进幽州军队的阵营中，幽州军队也被搅得乱作一团自相践踏。周德威控制不了这种混乱局面，父子二人都在混乱中战死。魏博节度副使王缄和运粮草的车队一起走，结果也死于乱军之中。
晋军已经乱得没有队形了，这时梁军又从四面八方围抄了过来，攻势很猛，晋王占据一个高丘上收罗散兵，到了中午的时候，晋军才又重新振作起来。陂中有一座土山，贺環率兵占领了它，晋王对他的将士们说：＂今天能得到这座山的人，就能取得胜利，我和各位把它夺下来。＂
说完就率领骑兵先攻了上去，李从珂和银枪大将李建及率领步兵紧跟其后，梁军纷纷退却，于是晋军夺取了这座山。黄昏时刻，贺環的军队在土山西面摆好了阵式，晋兵远远看去心里都有点儿害怕。晋军很多将领们都认为，各路大军还没有完全集结，不如先收兵回营去，等明天一早再继续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