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儿,扶他起来。”
这位叫彩儿的少女应声托起少年脊背,粗布衣裳提气数循,蓦地发力,单指点向少年人中,其袖袍一甩,少年随即身子剧震,双臂张开,却不垂下,粗布衣裳喝一声,指尖沿对方胸腔诸穴位划过,只见少年身子变软,郁结在胸口的闷气长抒而出,粗布衣裳面露喜色,复出一指,去若惊雷,落在少年膻中穴处却如落叶坠地,无声无息。少年历经惨事,心中压抑,又兼担惊受怕,是以昏睡不醒,此刻被人以精纯真气导入其膻中,再经其化而开来,遍循周身经脉,只消一刻功夫,少年开始发汗,顶上白气腾腾,面色归于红润,随之眼皮数振,终于挣开来。彩儿见他清醒过来,欢喜不已,问道:“身体有什么不适吗?有什么不舒服就说出来,我师叔包管医得好你!”说罢俏皮地瞧着师叔,仿佛方才的不快都一扫而过,粗布衣裳微微一笑,朝少年道:“好些了吗?”少年始才醒转,目光扫过地上碎尸,想起昨夜惨事,不由得嘴唇发白,眼神游离,牙关打颤发出“哒哒”的声响,粗布衣裳忙催动一道真气度入其体内,少年目光重拾,扑簌淌下泪来。
粗布衣裳凝视半晌,问道:“阁下可是常青筑少主?”
少年呜咽着:“是......”彩儿虽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此情此景,也惹得她双目泛红,不知如何相劝。
粗布衣裳道:“唉!往事俱往矣,且不提,只是眼下常青筑毁于一旦,小兄弟作何打算?”
少年闻言悲恸更甚,一句话究竟被眼泪压在喉头,怎么也讲不出,只发出阵阵抽泣。
“如不嫌弃,小兄弟可随我等往承道苑修养几日,待身体恢复了再做其他打算不迟。”
彩儿听到师叔的话连忙点头,一双铜铃大眼盼着少年答复。
少年仍不回答,或是回答不出,几次发出“额......额”的声响,末了长长地叹一口气,双目再度失神。
粗布衣裳见其不答,心中已拿定主意,将之带回承道苑,遂吩咐彩儿扶他起来。
“等......等等......”少年终于开口,嘶哑的嗓音如同降人带入地狱深渊,“把他们......都埋了吧,求......求你......你们了。”
彩儿问道:“地上的这些......额,全是常青子弟或......或是你的亲友吗?”
少年摇摇头:“他们生前是敌是友,死后都是......都是一堆......额......罢了。”粗布衣裳闻言心中一惊。
彩儿香肩微颤:“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都是十恶不赦之人,即使宽宏如大长老,也不可能原谅他们!”
“彩儿!大长老的想法岂容我等臆测”,粗布衣裳出言提醒,“小兄弟所言不差,死则死矣,生者多劳,是为继承之道,既然皮囊已死,何不让它回归尘土,到底精神总在延续,小兄弟虽未如我门,但对这些道理却看得比你透彻啊。”
“是......师叔。”
“待此间事已了,小兄弟可愿随我等往承道苑修养几日?”粗布衣裳突然发问。
“多谢。”少年阖上双眼,微微点头。
三人行了数日,沿途多是崇山峻岭,羊肠小道,是以几天下来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章焕心中急躁,连连骂道:“什么鸟什子路!”挥掌便往道旁桃树拍去,那桃树不过碗口粗细,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少年一掌,满树粉花纷纷飘落,枝干也“咔嚓”一声折为两半。臧秋原则无烦恼事,停下来的时候就翻阅张大善人赠予的剑谱,行走时则边行边练,乐在其中。洛有幸被章焕带着东奔西走,途经岩洞、峭壁、荆丛无数,亦是苦不堪言。三人正停下来歇息之际,忽听前方有人喊道:“救命啊!”紧接着一声狼嚎传来,章焕道声不妙,一个箭步便冲入密林中,臧秋原提剑紧随而去,这几日二人的言传身授让洛有幸颇有长进,不再那般弱不禁风,转眼也消失在密林中。
“娘亲,呜呜......”前方一个小孩正伏在一位妇女的身上,颤抖不已。一匹白色巨狼俯着身子,恶狠狠地盯着二人,随时欲食之而后快。“风儿,快跑,不要管娘,快跑啊!”妇女的小腿淌着鲜血,露出森森白骨,显然是跑不动了。小孩早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双腿软如面团,怎么也站不起来。白狼的眼鼻几乎拧成一团,阴骘可怖,飞快地跑过去,死死咬住妇女的小腿,往林子外面拖去。
眼看妇女便被拖走,章焕已然赶到,捡起一根枯枝催动内力往白狼处射去,白狼感官异常灵敏,后足用力一蹬,连带着偌大的一个中年人,越出数尺避过枯枝,只一顿,臧秋原便有机会接近白狼,只见其借助树干三纵两跳,行经处枝撒叶落,眨眼间便出剑刺向白狼,那白狼打一记响鼻,目光中充满不屑,回身以尾巴扫中剑背,臧秋原大吃一惊,虎口酥麻,被迫停下来,白狼吃痛终于松口,仍心有不甘,朝天长啸。洛有幸背起妇女,将之带到安全地带,并将孩子一并护住。
正当此时,忽闻一声脆喝,一柄长剑呼啸而来,章焕缘木而上,避过剑锋,树干却被长剑打了个对穿,卡在其中,章焕跃下,一把拔出长剑,往来处飞掷而去,只见一团青衣云裳凌空而出,反手夺下长剑,飘然落地:“你!你们为什么伤......伤我......白狼?”来者正是那日与章焕交过手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