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继续向西,其实杜青衫心里还是发怵的,第二天一早,他站在山石上犹豫了良久,最后想,诛邪剑丢就丢了吧,终究不如性命来的重要。
但就这样往回走,王涛和孙剑嘴上不说,心里可能会嘲笑自己。
越向西阴气居越浓郁,他看了良久,有想起了小三子三人,他们身上都有紫电戒,掩埋的时候谁也没有动。
“杜哥,咱们出发吧。”王涛道。
“恩,咱们不往西走了,沈秀宁他们肯定是向西的,遇到孟克自会解救,咱们往北走。”
王涛心道,往哪儿走都不如往回走。他是头领,听他的呗。
他和孙剑一前一后,将杜青衫护在中间,缓缓向北行去。
山里面荒草丛生,到处是参天的古树,偶有一两只野兽出没,却没有多大的攻击力,被走在前面的王涛随手砍杀。
三人走了三五日,王涛逐渐胆大起来,心道也不过如此嘛,现在杜青衫都得靠着自己保护,多威风,对杜青衫也不那么殷勤了,有好几次他喊他,王涛都装作没有听到。
这日三人行到半山腰,脚下乱石丛生,后面俩人只顾着低头看着脚下,猛然间,王涛抬头一看,只见高处的山石上站着一人。
这人形容古怪,身形不大,穿着件破兮兮的脏黑袍,一双血红色的眼珠,手中提着把长剑,在日光下剑身发着淡青色光芒,冷气逼人。赫然就是那日杜青衫遗失的诛邪剑。
王涛吓得妈呀一声,转身就往回跑。
“杜,杜师兄,你看。。。。”
他跑到杜青衫身边,指着高处站在山石上的怪人。
杜青衫也是一愣,赶紧闪身躲在一处高大的石头后面,蹲下身来。
孙剑蹲在杜青衫旁边,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体如筛糠。
王涛探出头一看,怪人似乎也已发现了他们,从大石上轻轻跃下,嘴角带着邪魅狂狷的冷笑,手中拎着诛邪剑,正不紧不慢的向他们藏身处走来。
“杜哥,怎么办?”
杜青衫哪里是有主意的人了,再加上有伤在身,他比他俩更加的害怕。只是不能表现出来。
“你和孙剑去会会他,我帮你俩看着。”
杜青衫下令道。
这俩人都是一脸的不情愿,但是没办法,怪人眼看就要走到跟前了。
“好吧。”王涛从腰间拽出长剑,当先窜了出去,孙剑紧跟其后。
“你是个什么东西,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快把爷的诛仙剑还回来,饶你不死。”王涛身形魁梧,嗓门高大,这些话喊出来颇有些气势。
怪人扫了他俩一眼,阴森森的眼中凶光大盛,咧开血盆大口嘿嘿一笑,将诛仙剑一横。
“来拿,嘿嘿嘿。。。。。。”
嗓音尖细,既不像男人,又不像女人,让人听着心里发毛。
王涛和孙剑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上前。
怪人走到他俩面前的山石上坐了一来,诛仙剑横于膝前。
俩人见他上前,都慌忙向后退了四五步站定,要不是知道后面杜青衫看着呢,只怕早撒腿如飞的跑了。
“今儿天气不错,我老人家也心情好,多少年也没人跟我说话了,今天咱们祖孙仨好好聊聊再说。”
“什么祖孙仨,恩,也对,俺俩都是你爷爷,哈哈哈,乖孙子。”
孙剑出口辱骂道。
怪人拿起膝上的诛仙剑轻轻一挥,青色电芒在孙剑面前一闪即逝。
“啪嗒”一声,有东西掉落在地上。
孙剑和王涛低头一看,是一只人手,齐腕而断。王涛只觉脑中一阵眩晕,差点昏过去。
一阵巨大的疼痛感从手腕处传来,孙剑一只手下意识的去捂,碰到了伤口,又是一阵剧痛,才知道自己的一只手已被对方斩落。
“哎呀”一声惨呼,孙剑断腕处血流入注,仰面摔倒。
王涛连忙半俯身,将剑放在地上,撕破了孙剑的衣衫,匆匆给他包扎伤口。
刚缠了上去,鲜血就已将布殷湿,王涛急忙再撕,给他断腕处包裹了厚厚的一层。孙剑躺在地上,面色惨白,涕泪横流。
“现在知道谁是爷了吧?嘿嘿嘿,那傻大个,你先别忙着给他包扎了,他要再敢胡说八道,爷将他手臂再砍将下来,你再包扎也不迟。”
王涛转身看了看怪人,眼中似欲喷出火来,却也不敢再出言顶撞。
“其实我见到你们也觉得很亲切,多年以前,我也没少和人族打交道,都说妖族狡诈多智,但是在老子看来,最难对付的其实是你们人族,最狡诈的是人心。”
他时而自称爷爷,时而自称老子,也不知道这辈是怎么排的。
“那也不见得,人族也有好人,妖魔也有败类,比如你,一言不合就将孙剑的手砍了下来,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的好,我从来就没说过我是好东西。”
怪人咧嘴一笑,道:“说起来人心,你们可知道这世间有什么东西最美味吗?
“长安聚友楼的鲈鱼,北地冀州燕城的烤鸭,南晋得月楼的参汤,都是人间美味。”
“说的不错,不过这些东西出了参汤都是死物做的,吃起来有股腐尸气,并不能算是美味。”
“笑话,不死怎么能做熟,就是活物现做,熟了也是死的。”
“所以说嘛,这些东西没有生气,用来添腹倒也凑合,却并不能养生。”
“那你说什么能养生?”
“人嘛,万物之灵,最是好吃,拿来养生最好不过,最好吃的是人心,又鲜又嫩,活力十足。”
怪人说着吧嗒吧嗒嘴,似乎无限神往。
这番话出口,吓得王涛和躺在地上的孙剑目瞪口呆,这家伙居然吃人心,看来今日实难幸免。
王涛突然想起,那夜小三子他们失踪的三人都是胸口被掏了一个大血洞,当时也没细细检查,如今看来,必是心被这怪人掏去吃了,想到这里,才明白这厮不是随便说说,他居然真的吃人。
想通了此节,王涛不寒而栗,心里暗暗叫苦。
怪人哈哈大笑,道:“你们也不用紧张,我现在还没胃口,人一害怕就紧张,血流加速,心上的血就少了,那就不好吃了。”
“日你先人的,老子和你拼了。”王涛捡起长剑,扑奔怪人。
怪人坐在山石上,手指轻弹,王涛只觉手腕处一麻,长剑已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莽夫,你着什么急,养生也不用天天吃人心,只要答应我一件事,立马放你走,绝不为难。”
“哦,什么事,你说?”
王涛心中泛起一丝希望。
“这事说来也不难,妖魔联军的时候有个小姑娘,叫花什么来的,歌声美妙,让我听的如痴如醉,从此一发不开收拾,就是仗打的再惨烈,也得想法去听上一段。这样吧,我是个讲理的人,看你生的五大三粗也不是唱歌的料,不要求你唱的多好,只要能讲的过去,就放你一条生路,你看如何?”
“这。。。。。。”王涛万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个古怪的要求,这算是折辱吧?以后传扬了出去,只怕不好听,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要有一丝希望,也得去争取,孙剑不就还躺在哪儿吗?
“好,那你听好了。”
“恩恩。”怪人眼睛眯成了一条,显是异常高兴,剑横在膝上,鼓掌欢呼。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的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好奇怪,好奇怪。。。。。'”
王涛嗓子粗豪,说是唱,其实和吼也差不多,要多难听就得有多难听,但是怪人似乎甚是痴迷,双手打着节拍,异常陶醉。
“唱完了,怎么样?”
“好听是谈不上,不过旋律生动,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有人唱歌,哈哈哈哈。。。。。。。”
怪人一阵大笑,怪异的嗓音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那我可以走了吧?”
王涛闻道。
怪人手捂着脸,笑了好大一阵才停了下来,摆摆手,道:“滚吧。”
“哎。”王涛答应一声,绝处逢生他很高兴,也没再计较怪人的言辞,扶起地上躺着的孙剑就要下山。
“慢着。”怪人大叫一声,圆凳着双眼阻住了他们,“我只是说放你走了,那小子得留下,你唱的也没多好,歌还短,放你走就不错了,别太贪心。”
“那我再给你唱首,你把他也放了。”
“不不不,”怪人摆摆手,道:“你也就那水平,不用再听了,让这小子唱,好听了才能放。”
孙剑脸色煞白,断手之痛还在折磨着他,哪儿有心情唱歌了,要是不唱,瞬间性命不保,怪人出手之狠辣他刚刚也见识到了。
王涛拉着孙剑的胳膊低声道:“小剑,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随便给他唱俩句,咱们赶紧跑,这地可是凶险的紧。”
孙剑苦着脸,重重的点点头。
“喂,你听好了,我朋友要唱了。”
“好好好,快唱。”怪人又是一阵鼓掌欢呼,催促道。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跑的。。。。快。。。。。。”
山石上坐着的怪人刚才还眯缝着眼,准备好了陶醉在歌声中,但是孙剑唱的声音又小,因为受伤,还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怪人瞪圆了一双血红色双眼,怒视着,刚唱俩句就摆摆手打断他。
“什么玩意,这首刚才已经听了一遍了,你就不会点别的吗,再说唱的也不好听,似乎是没吃饭一样,还不连贯,算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怪人说完,飞身一跃扑奔二人。
那王涛只吓得面色惨白,抬剑想刺,被怪人凌空一脚踹倒在地,紧接着只听孙剑厉声惨呼,抬头看时,怪人的一只枯枝似的手已插入孙剑的胸膛之中。
怪人一只手继续用力前伸,小半截手臂都没入孙剑的胸膛之中,在里面一翻,然后用力后撤,砰的一把拽将出来。
孙剑胸口血如泉涌,仰面摔倒。
王涛看时,只见怪人手中握着一颗血淋淋鲜红的人心,冒着热气,似乎还在跳动。怪人满手的鲜血还在滴滴答答的向下淌。
“哎呀,妈呀。”王涛哪儿见过此般情景,吓得魂飞天外。
怪人把孙剑的心放到嘴边,张开血盆大口咬了下,嘴里蠕动一番,咀嚼半饷,开口赞道:“不错,不错,鲜活有滋味,哈哈哈哈。”
说完飞身上山,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王涛抱着孙剑的尸体,泪如泉涌。
“杜师兄,杜师兄,你快出来啊,你快出来啊,小剑死了。呜呜呜。。。。”
喊了半天,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王涛大奇,站起身来快步跑到刚才他们藏身的地方一看,哪儿还有杜青衫的影子?
王涛心里充满了悲愤,一种被戏耍的感觉涌上心头,刚才自己真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假使自己唱歌时分神,或者含混不清,怪人心里稍微不满,自己早就死在了孙剑前面。
最让人伤心的还是杜青衫,打发自己和孙剑出去做挡箭牌,自己不知不觉的偷偷溜走了,这就是领队?这就是青衫军的帮主所作所为。
“杜青衫,老子干你娘!”
王涛厉声怒骂,声震山野。
骂归骂,冷静下来王涛这个傻大个动脑想了想,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办,早知道就应该站在沈秀宁一边,哪边人又多,沈秀宁和李轻歌他俩修为都不错,也不会像杜青衫这样,只要大家同心同力,即使斗不过怪人,死就死在一起,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王涛在山上找了处低洼平坦的所在,挖个坑把孙剑的尸体放进去,再填满石头,上面洒上一层土,山里面野兽多,他已经不是全尸了,至少不能再让野兽来祸害他。
王涛跪在孙剑的坟墓边嚎啕大哭,涕泪横流。他和孙剑交情不错是真,但更多是现在他心里五味杂陈,有对孙剑的可怜,对杜青衫的愤怒,对自己独处险境,前路漫漫,茫然无助的心情的发泄。
山风拂过他的衣角,这个身高丈余相貌粗豪的汉子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