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三个影子,一个修长的白色,一个低矮的黑色,还有一个魁梧雄壮的像大山一样的熊,是狗熊。
三个影子狰狞着扑来,但在三个影子的背后,他分明还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冷酷的脸,那张脸带来的不仅是冷酷,而是冷,让人看了从心底产生的一种冷。
冷脸正冷眼地望着他,让他全身都如坠入冰窟一般地寒冷,寒冷渐渐逼近,让他不能呼吸,他想跑,全身却如冻僵了般迈不动腿。
完了,我要……,他陷入了冷冷地恐惧中,全身颤抖,牙齿不停地磕碰,心脏开始痉挛。
突然,一声嘶喊,一声女性的嘶喊,眼前猛地燃起一团火,身体燃烧起来的火。
他看到了蜷曲而喷张的头发,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还有矫捷的身体和温暖的背。是。安全而温暖的背。是母亲。他当时就在母亲的背上。
“快走。”随着母亲的一声大喊,他被抛了出去……
“啊!”马超然猛然惊坐起。梦。恶梦。他抹抹额头的汗,回忆着刚才的梦境。
不是梦境,是现实,是记忆。是儿时的记忆,残存在他脑子里永远抹不去的记忆。那个在他眼前燃烧起来的人就是他母亲。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记忆。
“母亲。”马超然呆呆地坐在床上,喃喃自语,反复念叨着这个词,他不知道母亲对他意味着什么?或者梦见母亲的这个梦对他意味着什么?
从小他就没有母亲,从他记事的时候起,他就没有母亲,跟着父亲东躲西藏,最后在一个隐秘的大山里落了脚,和山里人一样,过起了普通农家人的生活,直到四年前考上大学,他才走出大山。
四年了他没有回过一次家,每次通电话,父亲都叮嘱他不要回家,隐藏好自己,永远都不要引人注目。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默默地服从,他知道父亲是对的。
他也很听话地隐藏着自己,不显示自己的能力,保持着和周围同学一样的状态,在成千上万的年轻人中尽量地不引人注意。
他从小就随父亲用弓弩和徒手在山里打猎,在父亲的言传身教和苛刻的训练教导下,他有着超强的体魄和异于常人的体格,体育比赛他完全可以轻松地囊括所有项目的冠军,但他从没参加过;他可以把足球从这个门里直接踢到对面门里去;更是能在一百米外将篮球投进篮筐;但这些能显示他身体特征的运动,他一项都不敢参与,至于格斗类项目,如拳击、自由搏击、跆拳道等的冠军他更是视同小儿科。
父亲说是训练的结果,而他却以为是天生,比如大脑,他只用别人十分之一甚至更少的时间就可以学会或记住比别人多的知识和内容。
他总觉得自己不是常人,父亲总是拼命地教育他他就是一个常人,和周围人无任何区别的普通人。而他坚信他不是普通人,不是和周围人一样的普通人。
偶尔一次他从父亲的谈话中得知他们属于“雪狼一族”。
“雪狼族”,一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名字,字面上看和蒙古族、苗族、回族、彝族别无二致,但他查遍了图书馆里的所有书籍资料都没有关于“雪狼族”的介绍和记载。
他没有再问父亲,知道问也不会有结果,父亲好像是在刻意让他忘记,忘记自己的身世和归属,每天只是勤奋地教导他一些技艺或者技能,就像别的孩子弹琴绘画一样,他从小就跟着父亲练习搏击格斗和一些古怪的阵法,“奇门遁甲”、“五行风雷阵”、“八卦逃生术”等。
在他和他父亲居住的家里,父亲精心设置了“五行风雷阵”,准备随时阻挡侵略者或者来犯者。
父亲说:他们迟早会来的。他不知道父亲所说的他们是指谁?但肯定是一伙不怀好意者,或者说是坏蛋。
他要做的只有隐藏,隐蔽,为此每天洗两次澡,喷无数次香水,以掩盖他身上与众不同的体味,以至于周围同学都怀疑他有狐臭。
想起父亲他又惴惴不安起来,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与父亲感情很深。他抓起手机想与父亲通电话,几次举起又放下,父亲叮嘱过他,没有紧急的事情不要给家里打电话。四年来,他和父亲只通过五次电话,一次是他刚到学校,给父亲打了一个平安电话,然后就是四个春节。
父亲之所以同意他上大学,还是为了隐藏,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他们居住在山里只能是小隐,如果能隐藏于大都市的人流中,会更安全。
他上大学的时候,父亲都没有走出大山来送他,是他一个人报的到,父亲说两个人走在一起目标太大,会引起注意。一次性给了他四年的生活费和学杂费,让他自己打理。
他一个人走在上学路上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孤独,他知道父亲就在他身后,在他身后不远处盯着他,同时也盯着周围的动静,确信没有危险后才返回了大山。
现在……,他回想着刚才的梦境,一个白衣人,一个黑衣人,一个熊,熊好像是土黄色,天黑不太真确。母亲在与他们格斗,父亲呢?父亲当时在哪里?他努力翻阅着残存在脑子里的记忆。
这个梦他曾经梦到过无数次,每次都会被惊醒,醒来后总是会让他想起什么,或者什么也想不起来。
父亲当时在哪里?在不在自己的梦境里?马超然努力回忆着,回忆的脑子都有些痛。
在。他终于想起来了。父亲也在他的梦境里,或者说也在他的回忆里。父亲也在和两个影子缠斗,用的就是他那熟悉的青铜弓弩,青铜箭头,还有精钢箭头。
母亲用的是剑,青锋剑;父亲是弓弩,他小时候经常见到的弓弩,父亲经常用它去打猎。
他的头又有些痛,思索着和父亲缠斗的两个影子,一个是红色,像跳动着的火;另一个是蓝色,蓝的发绿。不。就是蓝绿色的。木。绿色的木;红色的火。和母亲打斗的是白色的金,黑色的水,黄色的土。
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猎手”。
是。是“五行猎手”。父亲设置的“五行风雷阵”就是用来对付“五行猎手”的。
“五行猎手”这个词也是他偶然中听父亲说起的。当年,“五行猎手”猎杀他们一家三口,眼看不支,危急时刻,母亲使出了烈火焚身的方法,用身体燃烧起来的烈火,阻挡了“五行猎手”的追杀,为他和父亲的逃脱争取了时间。
他清晰地记忆了起来,当时,母亲刚发出怒火就把他抛到了空中,同时大喊了一声:“快跑。”他本来是在母亲背上的包裹里,母亲为了掩护他身体已多处受伤,不得已才使出了烈火焚身的绝技。
他记得父亲接住他就跑,都没有回头看母亲一眼,也许是顾不上,或者是根本不想回头看,不想看那惨痛的一幕。而他,马超然却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化成一团怒火,那团火一直燃烧在他心里,留在他幼小的记忆里,一直到现在,时常被这噩梦般的记忆惊醒。
不再犹豫,他决定给父亲打一次电话,那怕说一句话报一声平安都成,也想听父亲说一声平安。
马超然刚想拨通默记在心底里的号码,电话就响了,是父亲的号码,他一惊,忙按下接听按钮,还没有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急促的呼喊:“隐藏好自己。永远都不要回来。他们来了。”然后电话挂断。
“啊!”马超然惊讶地跳下床,急惶惶地在地上转着圈,引得其他室友不满地嘟哝:“喂。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
马超然顾不上理他们,忙将手机拨了回去,手机中是一个清晰的女声:“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连着三次都是同样的无法接通。
马超然呆不住了,平生第一次没了注意,不知道是该听父亲的话,隐藏好自己,还是马上赶回家去看个究竟,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说的他们,他们是谁?难道是十五年前的那伙人?“五行杀手”?他的心直往下沉。
一分钟后,马超然做了他这一生最重大的决定,决定回家去看父亲,去帮助父亲,即使是要面对穷凶极恶的“五行杀手”,他也要回去,就是死也要和父亲死在一起。十五年前他失去了母亲,今天,他不想再失去父亲,父亲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拿出行包匆忙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给同室的同学交代了几句就出门下楼,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唯一的感想就是回家,早点回家,回到隐藏在大山里的那个家。
宿舍楼是五层,他住在四层,刚走出宿舍楼门就见一个人猛然站在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