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自己不是土豪且已经把眼前土豪得罪不可能嫁给他做土豪夫人的前提下,果断坚挺了起来。我往他们面前一站,颇具声势地插起了腰:“把我的鸡还给我!”
“小姐,我劝你还是走吧!”随侍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
可还没等我做出拒绝,一直静立的白衣少年却忽然推开那名随侍,缓缓走了过来。
他睨了我一眼,收到那个眼神,我心头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我刚要后退,他却伸出折扇顶起了我的下颚。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完了,这次八成得凶多吉少了。奈何他只是微笑地打量了我一番,很快便移开了折扇。如此反常的举动让我万般不适,他虽已放开,我却依旧仰着头,只是眼珠在眼眶中不住蹦跶。
而他只是低着头,一语不发,不,他这种脾气的公子哥绝不可能按兵不动,他势必在酝酿着什么,我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可就在我看出端倪的一刹那,他却已率先动手了,我终究慢了一步。
只见一只强劲有力的脚直直地冲我袭了过来。那只脚的速度极快,在我眼中,它由原来的黑点无限放大,在这样强大的力量面前,我似乎丧失了反应的能力,只呆愣地看着那只脚。
糟糕,这个角度,这个方位,它的着落点极有可能是我的右胸。不行,那刚刚冒尖的神圣地带经他这样一击,八成得回到进化前,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下定了决心,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意图转身,可他的袭击已经来临,我转过的肩膀被他重重地顶在墙上,我只感觉肉似乎要与骨头分离,却硬是咬着唇没有叫出声。
我忍着疼痛从他的脚下奋力地将肉扯出。尽管勉强逃过一劫,可是实力悬殊太过明显,这样下去,吃亏的指定是我。
我一边在他的拳脚中躲闪,一边想着对策,正当我思绪一片混乱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嘎的一声挣扎。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我惊慌地抬头看过去,只见阿花剧烈地扑扇着翅膀,着地的两条腿一瘸一拐,这副情景,一看就知道是眼前的恶少所为,他一定是为了报红衣的惨死之仇,才故意将阿花狠摔在地。
“你……”焦急之下我的眉头皱了起来,刚要出声与他争辩,他的脚却再次袭来,我连忙沿着墙壁翻转。可他却不屈不挠,继续抬脚进攻,在他强大的攻势面前,我只得连连翻转,眼看着已经无处可逃,我身子一倾,捞起地上的阿花迅速冲出了重围。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皇城的街道这么长,无论我的脚步放得多快,却始终看不到它的尽头。
在没命的狂奔之下,我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标识。此刻,我终于深切体会到,相府真是最好的庇护所。
踏进那道门槛,我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放松了下来。
我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放下了怀中的阿花。
“小姐,你又擅自出门了。”没想到我刚进门就撞上了刘大管家,他说出这几个字,嘴角带上了狡诈的笑容,似乎是成心等着逮我。
“是,本小姐敢做敢当,门我出了,你想怎么着啊?”也许是今天的不顺激起了我的叛逆,我插起腰跟他横了起来。
“还能怎么着,告诉你爹呗。”
“你敢!”他说得云淡风轻,却成功地将我激怒了,我恐吓一声,伸出手指定定地指着他。
“凭什么不敢?”刘大管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可这声质问却掷地有声。
“你敢告诉我爹我就打你。”口头上说服不了,我就只得以暴力制止了。
“你敢打我我就告诉你爹。”刘大管家毫不示弱,与我对吵起来。
“你敢告诉我爹我再打你。”
“你再打我我还告诉你爹。”
“你告诉我爹我再接着打你。”
……
我也不知道循环了几个回合,可我最终并未能胁迫管家就范。
我真是想不通了,我好歹也是相府的少主人,日后当家也是有可能的,他这样对我,就不怕我以后报复他吗?
我正思索着,右臂的疼痛却将我的精神分散开来。
我本能地吸了口气看向了右臂,那里精致的绣花织锦已经有了几分狼狈,父亲还好对付,若是让老娘看到我这副模样就完了。想到这里,我连忙伸出手扯了扯有些发皱的衣料,趁四下无人,冲进了房间。
进入房间,我轻轻撸起了袖子,白嫩的胳膊上已经一片青紫。
“浑蛋,竟然敢对本小姐下狠手,下次别让我见到你。”我一边咒骂着,一边抹着荣寅送我的金疮药。奈何,一手撸着袖子,一手上药的动作太过复杂,折腾了许久,我刚敷上一点,却又传来了推门声。
“谁!”我松开袖子警觉地问了一声。
“小姐,是我。”
听到这声声音,我虽然没有回头,警惕却不自觉地松了下来。
“来得正好,过来帮我上药。”我对身后的菜苗说了一句。
“上药?”菜苗的声音明显高了一度。她走上前来,将目光定格在我身上。我自觉地撸起了袖子:“来吧。”
“怎么伤成这样了?”菜苗难掩疑惑,问出了口。
“哎呀,别提了,今天在街上让一个浑蛋给打了。”
面对我的义愤填膺,菜苗却捂着嘴笑了起来:“小姐,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流氓的。”
我将目光汇聚在她身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小贱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下头,兀自捯饬起了药。
土豪的欺侮,管家的胁迫,菜苗的鄙视,这一切深深地刺激着我的心头,也正是在这一夜,我坚定了和荣寅学武的念头。
我将我伟大的想法告诉了娘亲,娘亲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练武非一日之功。
我刚要发愤的心就这样再度偃旗息鼓。既然非一日之功,那么这一****就不练了。
学武的计划告吹,我再度恢复了吊儿郎当的闺阁生活。
可今晚,当我怀着忐忑的心再度靠近相府时,却觉察到了异样。
娘亲最反对铺张浪费,一到晚上,相府必定陷入一片黑暗。可今日,整个府邸却灯火通明。这样的光亮让我心中一阵发慌。
糟糕,一定是爹在朝中得罪了谁,被人抓住小辫子了,完了,相府要被满门抄斩了,不,皇帝老儿不会这么仁慈,他一定会顺带着株连九族。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身在官宦之家的我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很快,自对面便过来了宦官的仪仗。这排场,当真比一人之下的父亲还要威风。
行辕刚停,父亲便上前一步,躬身举起了手。
帘幕被掀开,露出一张老男人的脸,他四下打量一番,便搀着父亲下了马车。
我忍不住将目光定格在他身上,只见他着一件蛇纹黑袍,身形瘦削,一头银丝绾在纱帽之内。他的面皮雪白,虽隔着段距离,脸上的老年斑却清晰可见。这一看就是久未见日光的症状。他并未弓腰,客套话却已先至:“给相国行礼了。”
“哎,不敢当不敢当。陈公公快屋里请。”
“屋我就不进了。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宣读一份密诏,宫里事多,等宣读完毕老奴立马就得回。”
此时,我已经在他们对面杵了好一阵,眼看着干站下去也不是事,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他们面前蹿了进来。这一刻,我瞥见娘的眼白占据了整个眼眶。
“我回来了。”我知道这种时候,碍于颜面,娘一定不好意思发作。
“回来就好,进屋歇着吧。”娘亲拿出了十足的慈母范,搞得我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我收回娘亲带来的不适,再度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太监。他眉宇间透着无限狡黠,也许是见我盯着他看,他冲我微微一笑,只是那样的笑容却一点儿也不倾城。在明亮的烛火之下,他的皮肤愈显白皙。而也许是温度太高,被他这样微笑地注视着,我总觉得面颊一阵灼热。
我对到了垂暮之年的太监总有种莫名的恐惧,当然这有可能是受了瑞雪的影响,因为她总是会在我面前危言耸听,说什么太监老到一定程度就会成精,而由于之前怨气太大,一旦他们成了精,就会对男孩下手,这样新的太监由此诞生。我曾数次默默称赞这样的繁衍方式,我真搞不明白既有如此简单方便的方式,娘亲为什么还要含辛茹苦地将我从壳里孵化出来呢?
当然,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回到房中,我心中依旧惴惴不安,不知何故,我冥冥之中总有感觉,那份密诏一定与我脱不了干系。
果然,不多时,我的房门就被敲响。
我打开房门,不出所料,果然是爹。
“那个,瑾儿啊,爹今天跟你商量个事。”一进屋,父亲就开门见山地挑明了主题。
“什么事?”我配合着他做出了提问。
“明天你跟爹进宫一趟吧!”
“好好的进宫干吗啊?”我对这两个字似乎极其敏感,甚至只是提及都会平添不快。
“这不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又到了嘛。”爹并未作隐瞒,将实际情况如实告知于我。
“选秀,天下女子多得是,凭什么单单要我进宫?”听到这一话题,我心中一阵不平。
“瑾儿啊,西北大旱刚除,皇上不喜奢靡,特决定将殿选范围局限在朝中,文武百官中,凡有适龄闺阁女子都得上报。身为宰相,我当然得做出表率。”
“只要是官家女子都得进宫?”提取到这一讯息,我的心头忽然一阵亢奋。
“对。”父亲语气中满是果决。
就当是和小伙伴进宫一日游,这样想来也还划算。
“行,我去,既然要节省开支,我现在就去和沧珠抱个团。”我说着作势就要往门外走,父亲却一把拦住了我。“呃……”他努力思索了一阵,终于再次提醒了我,“那个,不用,你们人少,皇宫里的经费还是够的。”
“哦,能省一分是一分吧,太子无道,以后这天下啥样,谁知道呢,还是……。”
“哎,闺女,别没事就把沧珠扯上。”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无情地打断了。
父亲的阻止让我有些不明所以,他的道理虽讲得通,可却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哦,对,爹你说得对,还有芙蓉和瑞雪。既然本着节省开支的原则,花同样的钱娶媳妇,肯定得拣大的拿,芙蓉一定有优势。”他这样的古怪让我忍不住思索起来,我忽然想起我漏掉了两个小伙伴,连忙做出了补充。
父亲脸上微微出现了点异样,轻声嘀咕了一句:“呃,其实皇家也还没落魄到这种地步。”
“爹你鄙视鄙视我就算了,你竟然连我的小伙伴都不放过。”我皱着眉头,一脸不快。
受了我的批评,父亲羞愧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进宫可以,不过你能保证皇上不会为我的美色所动吗?”僵持了一阵,我再度开口,为自己的切身利益做出了咨询。
爹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女儿啊,皇上只是间歇性地有些耳背,眼神是完全没问题的。”
我怎么了,爹你说这样昧良心的话就不怕遭天谴吗?我强忍着自己的愤怒没有说出口。碍于皇上和我的年龄悬殊,我最终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不过既然决定进宫就得拿出点进宫的架势。
第二天我被早早叫起,娘亲对着我又是敷铅粉,又是涂鹅黄,一通捯饬。小丫头们个个叽叽喳喳的像是炸开了锅,莲心那幺蛾子更是抹了一嘴红,瞅她这副模样,我敢断定,长大后一准是个骚包货。
脸上拾掇完毕,娘亲又令菜苗取来衣服。她先为我穿上了白色碎花小衫,而后又罩上了淡青外衣。听说这件衣服是阿华八百年前就决定帮我做的,结果一直派不上用场就这样拖着,得知我即将入宫,她硬是连夜将衣服赶制了出来。
真没想到,今天进趟宫,竟然把效率都逼出来了。娘亲一直励志要改革相府相互扯皮推诿的现象,她告诉我之前养的几个绣娘技艺都已废怠了,估摸着现如今都不知道该怎么拿绣花针了,她曾悄悄跟我说,要裁掉几个。
可我们娘儿俩一同商量,终究在裁谁的问题上犯了难。
因为那几个绣娘一样懒,我们真的无从下手,爹从小就教育我们凡事讲究有理有据,娘亲的改革大业只得因为她们的水平相当暂且作罢。在这低下的旧制下,相府一直苟且到今日,着实不易。
而现在,娘亲显然将对改革的一腔热情转移到了我的脸上。她似乎指望着在我的脸上敷出个阳春白雪,敷出个前程似锦,因此,一贯抠抠索索的她,这次格外大气,在我脸上敷了一层又一层,我甚至觉得只要我稍微动一下,脂粉就会哗啦啦地洒落下来。
“小姐,一路走好!”收拾妥当后,耳边传来了菜苗的送别遗言。
“我一定会回来的。”我的信念无比坚定。
“嗯,我相信你有那样的实力。”菜苗应了一声,将披肩递给娘亲,娘亲亲自给我披上,交代了好半天,菜苗才掀开幽帘,扶着我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我却略微感到了一丝不适,许是唇上的脂膏太厚,我只觉得口干,先前舔了一次,倒觉得香香甜甜的,很好吃,但这次我得谨守对老娘的承诺——不舔。
坐在车内百无聊赖,我无意间一低头,忽然瞥见袖口刺着的一排白色莲花,这样精美的针脚让我不禁一阵哀叹,我终究无意侍君,看来,铁定是要辜负这么漂亮的衣服了。
通往皇宫的道路经过工部去年的翻修,格外平坦。马车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便顺利抵达皇宫。
在太监的带领下。我与父亲稳步向前。偏偏这时,耳边传来了两个并排走过的小宫女的谈话:“哎,你说太子殿下怎么就……”似乎是瞥到父亲与我,小宫女警觉地咽下话音,恭敬地冲我和爹行了作揖礼。
对此,我了然一笑,哼,有什么可隐瞒的,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谁人不知,太子后宫佳丽三千(注:实数,非代指)且广施君恩,在业界享有金枪小霸王的美誉。可是,在他夜以继日的播种之下,却不见结果。
这大概就是付出不一定会有回报的典型代表。即便如此,哪日太子若能平心静气地向我倾诉他的难言之隐,我还是会满带关怀光辉地劝道:“彦琛,千万不要因眼前的失败就轻言放弃,你得一如既往地努力,坚持就是胜利,加油!”
既能遍尝床笫之欢,又能免去扶幼累赘,人人都称赞,太子还真有一套,可我觉得,太子何止有一套,太子简直有很多套。
我与父亲沿着宫里的大道继续前行,可走着走着,我就生出了疑惑,选秀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整个皇宫就没有一点动静呢?太监和宫女们如常地低着头往前,戒备森严的禁卫军驻守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殿选的热闹征兆。
我微微侧过脸,打量起了父亲,他依旧神色凛然,没有任何反常之举。
也许是我太过敏感了,父亲身为百官之首,这种时候自然要来得早些,好给群臣做出个表率。如此想来,我也不再纠结,跟随父亲,加快了脚步。
在经过大殿前,父亲并未停下脚步,依旧一个劲地往前。我很想提醒他一声,可转念一想,父亲日日早朝,怎会在皇宫里迷路,既然他绕开大殿,一定有他的道理。
一路上我并未作声,任由父亲带着我七拐八绕,正当我濒临混乱之际,他忽然在一处亭林前停了下来。
“哟,恭迎相国。”静立须臾,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太监的恭维。
“劳烦公公了。”父亲客套了一句,太监便令随身带着的几个宫女沏茶。
茶水备妥后,他的脸上带上了讨好的笑容:“请相国在此处稍事休息,我这就去禀报。”一通弯腰颔首后,他躬身退下,再度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选秀何时变得这么寒酸了?我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本来还指着趁这次机会亲眼目睹一下朝堂的恢弘大气,现在却要憋在这样的犄角旮旯,心里难免有落差,我一屁股坐在亭下的石凳上,百无聊赖地托起了腮。
哎,也许我命中注定与朝堂无缘吧,看不到就看不到吧,若是能和小伙伴聚上一聚,倒也不虚此行了。
我等着和众姐妹唠我这些天混迹长街的见闻,可瞅了半天非但没看到小伙伴,却把闪瞎人眼的凤驾瞅了过来。即便皇后的仪仗已经尽量从简,可头上的六屏金冠还是清楚地昭示了她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