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不幸发生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我们或许会生出怜悯、同情的情绪。但往往这种情绪就像是沸腾的水蒸气一样,某个转眼间就不知道去到哪儿了。
毕竟别人的不幸又不关自己的事。
对于老王家的不幸,三步巷的街坊领居能有的也只是这样一个态度,在一开始热心帮助后,随着时间过去大家也就自然而然冷却下来。各家过着各家充实却不幸福的生活。
或许偶尔私下的时候还会提起两句那夜老王家的不幸,对此发表几句自己的唏嘘感慨。
这世界没有什么三从四德,女人的贞洁虽然也很重要,但对比起来也可以说开放得多,并没有出现哪种用异样眼光看待大丫的情况,但有点是肯定的,重男轻女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第二天老王过来串门,一翻东拉西扯之后还是问及嫒在救出大丫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他家的天赐。天赐是他小儿子的名字。
嫒当时愣愣不知道怎么回答,低着头沉默着。在老王期待的目光中,嫒张张嘴:“对不起”还没说出口,邱义就抢先说道:“事后我有去查过,”他摇摇头。
老王脸上露出悲痛的神色,没说什么拘谨着腰走了,没过多久,巷子里又传出老王媳妇悲痛的哭声。
被这哭声感染,嫒也流下眼泪。邱义抱着嫒,安慰着她。看着老王离去的背影内心也有不忍,但事实除了这点不忍之外并没有多大的感触。
一切真正的开始是某个早晨。那天邱义像以往一样去往照燕雪家的路上,因为嫒成功筑道心的缘故今天他心情可谓特别好,看什么都觉得别有一翻风味。
路过老王家门口的时候他还帮忙把掉在地上的白布重新挂上去。这块白布自从确认自己儿子死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挂着,是一种当地的风俗习惯。
去照燕雪家会经过南关桥,这里地处偏僻,早晨更是少有行人。
邱义来到这里的时候楞了楞,少有行人的南关桥上竟然站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似乎是在等自己。
邱义走近才看清楚,原来是换上一身新衣服,打扮得格外干净利索的大丫。
“吃东西了吗?”他上前问。
大丫点点头,脸被冻得的通红。
“吃了!”
“那你在这干嘛呢?”邱义好奇的问道。
大丫从怀里拿出一个饭盒递到邱义的面前,害羞的不敢抬起头来。
“听说嫒姐姐出去探亲去了,义哥还没吃早餐吧!”她小声的这样说道。
邱义反应过来,嫒由于巩道心的缘故在他的提议下去绸带世界中闭关,有人问起邱义就以外出探亲为由来敷衍。没想到大丫却是知道他们两兄妹间都是由嫒来掌厨,嫒走了后邱义吃什么?这才有那么一出。当然,地点选在这里也是小姑娘害羞不敢让人看见的缘故。
邱义好笑的接过她手中的饭盒,毫不吝啬的夸赞道:“真香。”
“走”
“去哪?义哥”
“看你都冻成这样了,去找个地暖暖,我顺便把我们家大丫头准备的早餐给解决了。”
“啊!等等我,义哥。”
三言两语间,邱义就把大丫紧张不安的情绪打消得一干二净,不得不说,有时说话也是一门技术。
有了这样一次还算亲切的接触后,慢慢的大丫发现原来邱义也是非常好相处的,虽然心跳依然还会加速,脸也会变得好红好红,但是那种感觉却是真的好暖和,让她神往不已。
懵懵懂懂中的大丫还不清楚,这就是情。
第一次的南关桥送早餐之后大丫干脆每天等父母出去帮工后就直接敲响邱义家的门,来为邱义做早餐。
这种事情邱义肯定也很委婉的拒绝过,但每当看见大丫落寞的眼神,他又下意识感到不忍,会想起那夜的情景,嫒失手杀了她的弟弟而自责流下的眼泪,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男人的保护欲,他也不想这样一个天真灿烂的小女孩难过。
所以每次都是强忍着厌食感吃着早晨,然后还故作美味的赞不绝口。
“大丫头手艺真棒。”
“还好啦!”大丫不好意思的微笑中,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听说丫头你转学院了?”
“啊!前几天刚好满十一岁,已经可以读毕业班了。”
“原来你都十一岁了,时间还真快,话说回来你生日是哪天呀?”邱义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的看着天花板。
此时正是黄昏,三步巷正是处在夜晚到来前最后的热闹当中。窗外不时传来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
突然,大丫停下手中在炒菜的动作,情绪低落的沉默不语。
“没事吧!丫头。”邱义发现后问道。
大丫没有回答,而是低声的抽泣起来。
邱义明白了,莫名的感到心中突如其来的一阵刺痛。
这时,大丫已经转身过来,手不停擦着眼泪,还故作笑容说道:“都有好长一段时间哩!倒是今天新夫子念了一篇诗文,特好听。”
“是吗?”邱义怜惜的看着她轻轻道:“念来听听。”
“嗯……”大丫很认真的想着:“风流堪比风流甚,尤为伊人探落花,莫折待赏,如花似玉般骄人。痴情为何痴情人,似是残月独败柳……呃!”
“后面的我忘记了。”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却是忘记了刚才抽泣的伤心事。
邱义笑笑,上前用力的柔柔她的头,故作一翻打趣。之后大丫把洗碗的水倒在门口后,和邱义打声招呼回到自己家。
这一夜,邱义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打坐修行更是无法入定。
突然,外面的门似乎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邱义皱起眉头,在那人刚到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来者是何人。
他故作不知沉睡过去,不一会儿,那人已经来到他的床前。
一阵“唆嗦”的声音后,一个娇小的人影缩进他的被窝中。
这个娇小的的身影不停颤抖着,手却依然固执的环住邱义的腰紧紧的抱住他,苍白的脸色遮不住她的天生丽质,眼中倔强让她又增添几分别样风情。虽然她还真的很小,衣服脱完后的身体也仅仅是才刚开始发育。
“义哥……”她轻轻的呢喃着,似在害怕着什么。
一只大手握住她颤抖的手,她平静了下来。
“谁教你的?”
“没有谁,我只是想永远和义哥在一起。”轻声的呢喃或许她自己也没听清楚吧。
邱义漠然,翻身过来把她整个都抱入怀里。
“傻丫头,睡吧!”
“对了,把衣服穿上,天气冷了。”
……
若怜即惜,倾国倾城叹逝春……
朱雀街旁边有条稍显冷清的街道,叫做古道路。林叶雨家就是住在这条街最里头。经过上次的事情,邱义就彻底失去了她的消息,或许是又重新找到了李枰,追随着那个如玉般的男人吧。
林叶雨家隔壁是个空置的四合院,从十年前就已经空置着,直到今年年初的时候才有个安州来的书生搬进去。
这个书生名东岳,号画雨先生。听说他在安州那边很有名。是毕业班花了大价钱特地请来的“台柱”先生。
一万年前,儒学就像六月的暴雨突然席卷整个世界,世人一度尊崇君子之雅,仕女之风采。但由于种种原因,属于外来文明的儒学即使再怎么强势也依然被排挤在主流之外。即使这样,儒学当中也出现过一位位让人歌颂的大学士。
当下,儒学在不断演变中早已经成了一种潮流,虽依然被那些伟大存在斥为歪门邪道,但却是不在严厉管辖。文会诗会之类的聚会更是成为如今年轻人最喜欢的娱乐方式。
就是在这样性质下的某个文会里,刚来柳下没多久的东岳书生邂逅了一个只要是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女子。
可惜,话本里的浪漫爱情故事并没有发生。至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东岳书生的单相恋而已。
“燕雪姐,和我回去吧!”
“不用劝了,语思妹妹,这里挺好的,空气清晰又宁静,倒是你可以考虑下留下来陪陪姐姐我。”
隔着小桥,两座亭台。那时候对面佳人无数,但只是一眼,他就注定一生也忘不了那个叫做照燕雪的女子。
整个会场,他的眼中只有对方的存在,终于,快要结束的时候他鼓足了勇气,上前询问那女子芳名。虽只是短短相谈几句,世界却似乎迎来春天。
文会结束后,东岳书生几番波折,终于打听到那女子原来是有宝楼柳下的楼主。那一刻,有种绝望的情绪瞬间占据东岳书生全部心理。
他号画雨先生,在安州是出了名的大才子。可与有宝楼一地的楼主相比起来,却是华丽不实,徒填浮夸而已。
爱慕只能隐藏在心底,每日画着她的一颦一笑寥解心中相思苦。
有一日,曾经的好友从远方来探望。东岳书生心情大好,两人一阵谈古论今,聊天说地,好不过瘾。突然,好友口中不经意提起的某个伟人私事却是让东岳书生悲从心来。
“原来她已有婚约。”
第二日东岳书生为学生上完课,在离去之时见课堂外的一株深秋柳,压抑了一整夜的情绪终于涌上心头,叹!好不悲凉!脱口作词一首:
风流堪比风流甚,尤为伊人探落花,莫折待赏,如花似玉般骄人。痴情为何痴情人,似是残月独败柳。若怜即惜,倾国倾城叹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