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但事事都有例外。
韩倾诚就是千日防贼的人。
但也还是千算万算,却没能防住局外人害了韩家父母。
韩家父母是韩倾诚心里的一道定海神针,不仅是生身父母之恩,更加还有帮她守住了本心。
韩倾诚握着毒针陷入回忆中。
她谁也没有告诉过,她上辈子死后并没有立马就成为韩家的韩倾诚。
人都说在葬礼上最能看出这一辈子。
霍心看着自己出的丧,谁给她扶的棺,谁给她送的灵,她都清楚。
有多少背弃了她的人,她也一清二楚。
从小时候起,霍心就不愿意承父业,但她是宗女,家里最大、最受长辈宠爱看重的女儿,受了家里的多少恩惠,就要给家里带来多少荣耀。
但是霍心真正想学的数学,她对数字很敏感,心算比奥数班和专门学的人也不差。
以至于一时之间学校和家族族学两边跑。
但毕竟族中长辈管的严,到时间是不会管你的功课做没做完的。
学医的强度极高,学校里自然就开始跟不上功课,久而久之霍心也就真的只剩下心算的速度快了。
所以霍心在族学将学医的基础都打好后,跟着大伯学了医。
虽然霍心不喜欢学医,但是医术的天分却极高。
十四岁正经跟着学太素九针,两年之后就跟她大伯比也是伯仲之间。
而她大伯被人称作‘霍思邈’,是专门给国家领导人、政要这类人诊脉看病的‘太医’。
很多人都称赞霍心是鬼才,但霍心却在学完了太素九针和相关的典籍后去了国外的大学学数学。
霍家老爷子震怒,言明霍心如果不回国接着学中医,那这种数典忘祖的宗女不要也罢。
说的是除族。
霍心被三叔一家阻拦没接到消息,大伯和父亲都挡不住被三叔激怒的祖父,等霍心知道的时候,霍心已经不是霍家的人了。
家族已经回不去,霍心的父母给了霍心一笔钱让她先在国外等老爷子消了气再回家。
但是霍心没等到这一天,老爷子就去世了,这下老爷子的最后一个命令成了铁板钉钉,谁也不能做这个主开口让霍心回家,更何况上位的是跟霍心的父亲大伯都不对付的霍家老三。
而霍心在数学上的发展也受了挫折,痛定思痛才自嘲自己一个人对数字敏感,心算算得快并不代表就是不世之材。
霍心数学这条路无望,却在学医上有极高的天赋。加上不能回国,也就顺势改了系学了西医。
但霍心并不是一开始就拿着手术刀以救死扶生为己任的。
一开始学西医不过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祭奠从小就待她不薄的老爷子,但后来却是为了一个人。
虽然生在医药世家,但实际上霍心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悲天悯人以天下为己任的人。
因为霍心觉得那些人太假大空,做得到的做,做不到的喊再多遍也都是好听点的空话。
更讨厌满口仁义道德、家族荣辱的人。
自己的事情都没做好的人,哪来的脸去管其他人?
说霍心是目下无尘也好,桀骜不驯也好,但她从未掩饰过这一点。
所以开罪了不少人,即使一开始因为她的颜色不错而想跟她交好的表妹们久而久之也受不了疏远了,更别说外人。
所以霍心几乎从小到大都是独来独往的。
直到霍心读高二的时候一个转学生成了她的同桌。
霍心一直都是一个人坐的,因为所有人都受不了她的‘明白’。
那个女孩子是南京人,姓顾,叫顾釉。读快了说不清楚就是‘故友’。
顾釉长得很漂亮,皮肤白嫩光滑,五官十分精致漂亮,眼睛比桃花眼长一点,媚态丛生,一头长长的黑头发又浓又密还十分的光滑柔亮,说话柔柔的,总是喜欢笑。
性格也很好,所有人都很喜欢她。简直跟被供做高岭之花的霍心是两个极端。
顾釉总是喜欢对着霍心笑,还喜欢跟霍心说话,说她跟霍心肯定上辈子就是好朋友,因为她一见到霍心的时候就特别高兴。
霍心不置可否,只以为是顾釉家里有什么事情要霍家牵线,找她做筏子。
找霍心这个宗女‘鬼才’搭线的事情挺多,但霍心从来爱答不理,后来就没有了。
霍心觉得顾釉肯定是不知道她不管这些事情才一直想跟她交好。
要不然一个陌生人为什么平白无故对另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但后来霍心就知道顾釉用不着求她,顾釉的出身不低,辈分也高。
论起来霍心的外家二表哥得叫顾釉一声表姑奶奶。
有什么事情用不着求到她头上。
霍心就好奇起来了,为什么她对顾釉爱答不理的,而顾釉却一直对她那么好?
霍心只是太明白了,却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一个人什么也不求的一直对你好,就是石头也能暖热了,更何况霍心是个大活人。
久而久之霍心跟顾釉就成了好朋友,顾釉甚至觉得霍心这种太明白的脾性也不错,起码不会被人骗,也从来没让霍心改变过。
即使是霍心的性子给她惹了麻烦也从来没有生过气,嫌弃过霍心麻烦。
倒是霍心被养的心里有了热乎气,觉得老让顾釉给她收拾烂摊子不好,竟然逐渐的学会了把情绪收起来,虽然性格还是没变,待人接物却都温和了不少。
后来霍心执意要去国外学医被老爷子拘在了家里,还是顾釉出手让霍家老三帮着霍心逃出来,然后又帮霍心出国、办理入学。
只是她们谁也没想到,本来和善的霍家老三竟然在背后玩了一出釜底抽薪,直接让霍心出了局罢了。
顾釉觉得是她对不起霍心,可是霍心知道,顾釉这个从来没求过人的人,曾经多次放下脸面去老爷子那里给她求情,只是老爷子怒气难消从来没有见过而已。
是霍心对不住顾釉。
老爷子去世后霍心一直很恍惚,那段时间也一直是在国外顾釉陪着她。
顾釉甚至还转了学到了霍心的学校,就怕霍心万一出什么事,她在国内鞭长莫及。
霍心数学失败,接连受挫差一点想不开的时候顾釉发了跟霍心相交以来的唯一一次火。
告诉霍心她有多么羡慕霍心。
顾釉是在她父母四十多将近五十岁的时候出生的,辈分高,年纪小,因而一直娇宠着想做什么都可以。
而霍心则是宗女,事事都要以家族为先,霍心想不出顾釉有什么能够羡慕她的。
可是顾釉说她想学医,想要救人。
霍心就顿时明白了过来,顾釉小时候出过车祸,虽然救治得及时,但是右手却落下了一个不稳的毛病。
平常拿书写字是没问题,但是拿手术刀却是不可能的。
而顾釉的母亲在顾釉十九岁的时候得了癌症,因为手术失误而去世。
就是两年不到的事情。
自此之后霍心就再也没有萎靡不振过,因为霍心还有父母,还有大伯,还有像顾釉这么好的朋友没有报答。
霍心怎么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霍心重新振作起来,连带着顾釉和老爷子的份转学西医。
学着钻营,学着弄权,学着长了七窍玲珑心。
学着万事都做好万全的准备,因为知道了平常表现的再和善的人也可能在背后咬你一口。
知道了——总有一个贼是需要千日防的!
霍心在顾釉的帮助下花了五年的时间钻营,只为了让霍老三身败名裂的同时却一点也不牵扯上顾家。
又因着霍老三好歹姓霍的缘故留了霍老三一命,却没想到这次的斩草不除根的结果是让霍心无法承受的。
霍心对相助之人所做出的答谢就是为某位政要在私下做手术,要不是这位政要的身份实在是重之又重,也不需要让霍心拿这么个难题去换了。
也因此霍心半点不敢懈怠,稳中求稳,整整十七个小时的手术,悬着的心没有一秒钟的时间敢放下。
霍心不是没做过比这更长的手术,但消耗的心力却能够排在所有手术的前几位。
以至于百密一疏,让霍老三有了机会算计的她送了命。
是的,虽然霍心的死因被认定为疲劳驾驶而冲下河堤溺水死亡。
但是河堤并不是霍心回家的必经之路。
霍心是被霍老三害死的!
霍心心里并不怨恨霍老三,棋差一招,霍心除了自己谁也不怨。
只是学会了日后要将敌人斩草除根——如果还有日后的话。
跟着自己已经被泡的巨大观的尸首,霍心还有心思调侃自己要不是从小学医,再加上法医课上见过更难看的,说不定得把魂都吐散了。
霍心没想着报复霍老三,只等着牛头马面抓她投胎,反正灵魂都有了,地府还远吗?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霍老三不该动顾釉。
霍心死了不到十天,刚下完葬的时候,查出了些许端倪的顾釉就被霍老三绑架。
一天后等顾家找到顾釉的时候,霍老三人去楼空,而顾釉已经被霍老三千刀万剐折磨死了。
霍老三毕竟是霍家子弟,吊命的方式有不少,活活剔足了一千刀,内脏都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肉兜着的时候才让顾釉疼死了。
顾釉不是失血过多而死,而是被吊着命活活疼死的。
可霍老三被人保着逃到了新加坡。
霍心被顾釉的死刺激成了恶灵,心中除了对顾釉的亏欠就只剩下了杀死霍老三的暴虐。
但是即使霍心天天缠着霍老三不放,但霍心毕竟只是一个新魂,除了头疼脑热霍老三半点事情没有。
所以霍心离开了霍老三的身边,想要去找顾釉的灵魂,霍心一路走一路吞噬路上的灵魂,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一律的吞吃入腹,越来越强大。
霍心飘了很久,遇见过不少恶灵游魂,却从没见过顾釉的。
霍心想着她是自己做的孽所以才不能投胎,可是顾釉那么好的人一定早就投胎了,一定早就有了比今生更好的命格了。
所以霍心回了新加坡在霍老三的极度恐惧中让霍老三活活吓死给顾釉赔命。
霍老三死后,霍心的执念消除,顿时没了信念。
因为吞噬的恶灵太多,又鱼龙混杂,霍心报仇后意识越来越混沌,却又连续不断的吞噬新的灵魂。
越来越强大的同时也越来越失控。
等到霍心浑浑噩噩开始要害了人命的时候,九九八十一道紫金雷劈在了霍心身上。
将霍心的魂体劈散。
不知道为什么的再清醒时霍心就成了李玉娘肚子里三个月的胎儿。
投胎也不该轮得着霍心这个恶灵。
霍心在李玉娘的肚子里呆了七个月,一边吸收着很多小说中常说的鸿蒙紫气,一边心中却因为前世的事情诡秘难辨,最终带着一头黑发的出世。
胎中生长发。
相传这是上辈子是恶灵的征兆,头发越长,恶灵修为越深。
霍心的头发比人长,被羊水打湿了头发裹缠着身体出的世。
也亏了是李玉娘的丫鬟小如接的生,不然韩倾诚怕是连平安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小如多次保证三缄其口,但即使这样过了没多久两人也发卖走了接生的小如。
而韩倾诚再大一点,八个月开口会叫人后,就沉默寡言再也没说过一声话,整日苍白着脸而显得鬼气森森。
但是韩家夫妻却没有对霍心有一点不好,甚至是对霍心更加好,为了霍心高兴,韩夫子还冒着大不讳让霍心以女子的身份学习男子的文章。
霍心被韩家夫妻暖了心才逐渐的放下上辈子的事情,成了这辈子的韩倾诚,韩家父母就是霍心这辈子的顾釉。
霍心能为上辈子的顾釉复仇成了浑浑噩噩的恶灵,自然也能够为了韩家父母破釜沉舟!
韩倾诚听见脚步声逐渐接近的声音,思绪从往事中抽出,将银针重新藏回袖子里后将被子重新蒙过脑袋,就跟孟行出去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孟行带着抱着衣服的老板娘和拎水的小二进门,看着床上半点没变的鼓包,不禁有些失笑,跟他说了半个多时辰才想起自己穿的不体面藏起来,小丫头实在是太可爱了。
虽然知道防着人,但是却太迟钝了。
孟行吩咐着小二把水灌满浴桶后就离开,却留下了抱着衣服的老板娘。
上前轻轻拽了拽韩倾诚的被子,却并没有用力的争夺。
只道:“韩小姑娘,热水我给你准备好了,我等会出去,你好好听老板娘的,让老板娘帮你洗澡好不好?”
孟行想着自己大哥家的小侄女,不自觉的就放轻了语调跟他大嫂哄小侄女的时候一样轻声轻调的说话。
过了半晌,被子才动了动,像是上下的点了点头。
孟行忍着笑出去,怕要是笑出声来韩倾诚就怎么也不肯离开被子了。
孟行出门后过了一会,韩倾诚将自己身上的毒针都拿下来藏到被褥里了之后才慢吞吞的掀开被子,红着脸朝老板娘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老板娘本来还因为等了半天而有些不耐烦,可见到被子里出来的是个姿色昳丽粉雕玉砌的小姑娘而消了一肚子的不耐烦,又因为韩倾诚羞涩一笑而对韩倾诚心中升起了几分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