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庶昌评曾国藩之二
原文
黎庶昌为编年谱，记公行事，乃书其后曰：年谱非古也，近世刊刻前贤专集，乃必为年谱一编，以考订其所作诗文之先后岁月，盖本孟子诵诗读书①，论世知人之意，固无伤于稽古之雅②。……吾师曾文正公盖世忠勋，薄海宗仰③，身没之日④，知与不知，得公楮墨者⑤，莫不私什袭以珍之⑥，公镂板以传之⑦，所在风行，争以先睹为快⑧。窃恐数十载后，流风渐远，见闻异辞，而于当日事迹原委，或无资以质证，亦门人故吏之责也⑨。不揣固陋⑩，按据近年所睹记粗纪其大略。自道光中叶以还，天地干戈，庙堂咨儆，二十有余年，人才之进退，寇乱之始末，洵时事得失之林，龟鉴所在。而我公所以树声建绩，光辅中兴者，或筹议稍迂，而成功甚奇；或发端至难，而取效甚远，或任人立事，为众听所骇怪，而徐服其精；或为国忘躯，受万口之诋訾，而所全实大。凡若此类，不敢忽焉。宫墙美富，何敢妄云窥见？惟后世读公书者，谅亦有取于此云。”
——节录自《曾国藩年谱》
【注释】
①孟子：战国时期思想家，在儒家中其地位仅次于孔子，被尊为“亚圣”
②固：自然。稽古：考查古代。
③薄海：泛指海内外广大的地区。
④没：同“殁”，死的意思。
⑤楮墨：纸和墨。
⑥什袭：引申为郑重珍藏的意思。
⑦镂板：刻板。
⑧睹：看见。
⑨门人：学生；门客。
⑩揣：估计；忖度。
道光中叶：19世纪30年代前后。
庙堂：指朝廷。儆（jlng)：让人自己觉悟而不犯错误。
洵：诚然；实在。
龟鉴：借鉴。
迂：曲折；迂腐。
⑩诋訾（zl)：诬蔑毁谤。
宫·墙：师。
【译文】
我黎庶昌为我的老师曾文正公编年谱，记载他的言行事迹，于是写了这篇后记说：“年谱并不是古代的事情，近来刊刻从前圣贤的专集，必定为其编一个年谱，用以考订这个人所作诗文的先后时间，原因在于遵循战国大儒名孟子诵诗读书、论世知人的意思，自然不损害考查古籍的规范。……我的老人师曾文正公压倒当世、忠勋卓着，海内外的人对他的思想言行无不遵循敬仰。
人他逝世之曰，知道他的与不知道他的，获得他的着述的人，无不郑重珍藏，评他的着述公开刻板传于世人，风行于世，人们争着先睹为快。我害怕数十年曾之后，流风渐渐远离，见到和听到他的思想言行的人会有不同看法，而于当国时的事迹原委，有可能没有根据来证实，这也是他的学生和在他手下做过官国的人的责任。所以，我不揣固陋，按据近年所看到的记述一个大概。
自道光藩中叶以来，全国各地战争连绵不休，朝廷多次发布指令提醒告诫人们不要犯上作乱。二十多年间，人才之出仕与隐退，太平军之乱从开始到被镇压，实在是时事得失最多的时候，这是借鉴之所在，经验教训值得总结。而我的老师曾文正公之所以能够树立声名，建立业绩，光大辅助中兴之业，有人说他筹议稍微曲折、迂腐，而其成功很是令人惊奇；有人说他一开始做事很艰难，而取得的效果却很深远；有人说他任用人才、建立事业，让众人感到惊异不解，而又慢慢地开始佩服他的精明能干；有人说他为国家忘掉自己的一切，受到很多的人诬蔑毁谤，而所保全的东西实际上却大得很。诸如此类，我们估女学生的不敢忽略忘掉。师门完满宏富，我们怎么敢妄言一孔之见？后世读曾文正公的着述的人，估计也会赞成这种意见。”
【评析】
黎庶昌作为曾国藩的得意门生之一，所撰《曾文正公年谱》不仅时间最早，而且所述材料可信，评价也很得体，为后人深入研究曾国藩提供了宝贵的第一手材料。他在这篇后记中强调，曾国藩能够成为一位“盖世”的人才，是从多方面的艰难困苦中磨练而来的。这种评价反映的是时势造英雄的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