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是冰冷目光的交错,陆镇邦一笑,从九层高塔一跃而下。拔剑站在塔前,睥睨四方。
“陆元帅,好久不见了,”端木舒似笑非笑的讥讽道。
“端木舒,你很得意么?你借了那些人的力,以为是不需要还的么?而且那代价必然是你承受不起的,你天狼国连年征战,之前又是舍命一搏,此时国内空虚,民生凋敝,你,已经大难临头了!”
端木舒神色一沉,“此事我自有定计,无需元帅挂心。今日,反倒是你,才是真正的死到临头!”
陆镇邦摇头笑了笑,“你可知为何有这圣塔存在么?”
端木舒冷笑,“还请元帅赐教!”
“这圣塔原本由大禹神王所主持修建。当日妖族余孽逃往极北雪山,神王心有慈悲,留了妖族一线生机,同时也建造了这座塔,由历代神女来监视妖族的一举一动。这次你带这么多人来,恐怕不光是杀我吧,妖族肯定与你签订了协议,让你将圣塔摧毁。是吧?”
端木舒神色一凛,陆镇邦所说全中。但在下一刻便神色如常,仿佛未曾听到一般。
陆镇邦将端木舒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为了攻破楼兰,你真的是禅精竭虑,不惜一切手段和代价,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天狼国百姓争取一条活路,我却是理解你的,但现在,并不是你我二人的恩怨,而是关乎天下的存亡,若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收手?!”端木舒神情愤怒,“几十年前,我天狼国卑躬屈膝,请求与楼兰缔结臣属关系,希望得到你们的援助,但你们楼兰的皇帝却是对我们百般凌辱,恶意刁难,从不正眼瞧一眼,将我们当成奴隶一般看待,如猪如狗。甚至最后,我去楼兰作为质子,也如囚犯一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连贩夫走卒都赶不上,当时,我便发誓,终有一日,我要将那些昔日欺压我们的畜生尝尝我们这些年来所饱受的屈辱,如今,我天狼国已然入主楼兰,夙愿达成,此时,就算赔上整个天下,又有何妨?我们天狼国的百姓,已经受苦太久了,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们也要搭出一条血肉筑成的道路。而现在,你让我收手?!”
陆镇邦闻言也是一叹,“怪只怪楼兰的皇帝太过无能,骄奢狂纵,气数已尽,此乃天意。”
“多说无益,还有什么遗言吗?若老夫力所能及,兴许哪天心情好了能帮你完成也说不定。”端木舒冷冷笑道。
陆镇邦遥指端木舒,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只有一句。未来,你必将是整个九州人族的罪人。”
“放屁!”端木舒大怒,“进攻!”
三千银骑如潮水般的涌了上来,似要将大海中的那叶扁舟淹没。忽的,战鼓声响起,却是从圣塔上传来。只见楼兰神女一身黑色祭服,长袖击鼓,风姿卓绝,宛如雪中的精灵翩翩起舞,奏起一首遗世的哀歌。
端木舒初看到女子的容颜,竟有一瞬间也呆住了。
三千银骑竟都忘了进攻。
鼓点愈发密集,天空的雪似也被推开,露出圣洁的苍穹,似有雷声汇聚。
“呆着做什么?快进攻!”端木舒首先回过神来,喝令手下银骑。
陆镇邦一人一剑,独守塔前,却没有丝毫惧色。
三千银骑回过神来,冰冷的杀机骤然凝聚,掀起滔天烟尘,银色的盔甲散发无情的光芒,如一股滚滚洪流涌向陆镇邦。
陆镇邦霍然暴吼,猛然一跃,竟是主动出击,金甲白发,气凝万钧,千钧巨力当先劈杀一人,勇不可当。
剑光、刀光,交织一片憾世的苍凉,战鼓再起,血雨更急。
端木舒看着千军万马中的陆镇邦,不禁有一丝胆寒,但又是紧了紧双拳,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就算有通天的修为,最后也会力竭葬身在这千军万马中。“陆镇邦,这三千银骑给你陪葬,算是我给予你最大的荣耀了。”
陆镇邦愈战愈勇,在战场中央如收割生命的死神,引的包围他的银骑心生畏惧,只是碍于军令,不得不与这如恶魔般的楼兰元帅作战。
带着那份执着,带着英雄最后的信念,唯有——杀!之一字。
战斗一直持续到夜晚,浩瀚星河似也染上几分血色,陆镇邦已然红发赤甲,战甲上有数处破损,头盔也早已破碎,不知落到哪去。四周,是汩汩流淌的血河被冻在雪地上,纹路繁密,红与银的交织,烙刻下一场注定不会被载入史册的悲哀战役,一人,对三千!
数百具银骑的尸体躺在陆镇邦周围,如一朵盛开的血色花朵,那是死亡的绚烂。
四周仅剩的两千余银骑早已吓破了胆,胯下战马哀鸣不已,竟无一人再敢上前!
但陆镇邦又动了,手中那剑光的交错是繁星下最闪耀的光辉。
银骑终于丧失了最后一点斗志,开始溃败,向后逃窜。
“后退者,妻儿为奴,三族皆灭!”端木舒冷声道。
马蹄声止,银骑缓缓地,再次调转了马头,眼中有的不是斗志,而是毅然决然赴死的寂然。
剑芒呼啸,在这幽深空寂的夜中迸发。
神女独立九层圣塔,星河照耀下,一片神辉,黑色祭服上的金色纹路开始亮起异样光芒,身形流转间,夜风呢喃处,开始舞起秦歌剑舞,晦涩艰深的远古咒文莫名从虚空处响起,恍若九天神境,敝散人间。
陆镇邦的视线已经模糊,体内真元几近枯竭,手臂重的像是绑了座山。挥剑,闪避,又是三人倒下。但自己的背部同时也被插入了两杆长枪。
踉跄后退,陆镇邦支撑不住坐在通往圣塔的台阶上,没有再进攻。银骑也没有进攻,只盼陆镇邦能尽快去死,便能留住性命。这些银骑的斗志,已然彻底垮了。
端木舒策马上前,“你们在等什么?快上去了结他!”
没有一个人回应,端木舒正要训斥,突然神色大变。
只见圣塔上的天空处竟有雷涡出现,卷动万里残云,威势如神!
“这便是历代楼兰神女的力量么?!”端木舒叹道。随即大喝:“快退!他们要同归于尽!”
早在端木舒发出命令之前,那些丧失斗志的银骑便已经开始纷纷逃窜,端木舒胯下战马乃雪原异种,速度比手下银骑快上数筹。而此时雷涡中已经有一道蔽天遮月的雷霆冒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