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赵两家果然退了亲,就在隔天。
林母多少还有些不信那判词,便让林江赶着大曲叔家的牛车,带着她亲自去了一趟县城。
她没法去找秦铁口再合一合林淮与赵家姑娘的亲事,毕竟秦铁口一日只三卦,先到先算,算完了就收拾摊子回家了,且谢绝见客。
没了秦铁口,还有月婆婆。林母便咬着牙掏了五两银子,才让月婆婆见了她一面。
倒也没有劳烦月婆婆重新合八字,因为月婆婆似乎早预知了林母会来一样,只看了她一眼,便说嘶哑着干涩的如同从地府传出的阴森嗓音说,“那判词是我写的,你不信?”
林母那还能不信,狼狈的跑出去了。
而后,便又气又怒又惶又恐的让林江赶着牛车,带她去了赵乡绅的府上。
登门时颇有些波折,那看门的见他们衣衫“破烂”,像极了贫困的打秋风的穷亲戚,便怠慢的一直不去通报。
两人无法,只能先离开,又打听着路,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了林媒婆家。
林媒婆一听两人的来意,心里就一咯噔。
她昨天才得了一百两银子的谢媒钱,还被赵夫人赏了一套上好的金头面,心里正高兴呢,那里就能算到,之前********要给儿子定下赵家姑娘的林母,现在就火急火燎的寻来要退亲?
林媒婆好生询问一番,得知真相后,心中也狂跳不已。
虽然早就知道,那赵家交给她的八字批语,八成是做了假的。可是,她也从不敢想,两人竟不配到这个程度。
大凶的批语,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夫妻不和了,说不得就要妻离子散,要出人命的。
林媒婆到底有些良心,当下不敢耽误,咬着牙带上昨天得到的银票和头面,领着林江和林母去了赵乡绅府上。
这次很顺利就见到了赵家的当家夫人。
若是往常,林母指定会被赵夫人浑身的富贵气场吓得口不敢言,可之前有了月婆婆的威压,又想到了秦铁口和了凡师傅的批语,想到兴许不久后家里就会出人命,二郎会被这赵家姑娘克的子嗣有碍、寿限变短,林母顿时怒火攻心,也顾不得其它了,便将这事儿一一说了出来。
赵家夫人闻言面色变了几变,心下也犹疑起来。她虽拗不过女儿所求,同意了这门亲事,可也断然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小林村的林淮她是让人仔细查过的,以前病的要死不活,现在却是在逐渐好转,指不定三、两年就痊愈了。而依照那小子的聪慧程度,想来届时考个秀才、举人不在话下。
不过,任凭他学问再好,也是不能让他进京赶考的。毕竟若是他金榜题名,有了出身,他们赵家可如何压服得了他?
而女儿嫁过去时,又是那么个境况,对于任何一个男子来说都是侮辱,怕是那林淮羽翼一旦丰满,就必定让女儿亡故。
赵夫人和赵乡绅将女儿嫁过去的日子该如何过都算好了。虽然心里还是不想女儿低嫁去那乡野之地受苦,可也只有嫁的偏远些、嫁的人家穷苦些,女儿这事儿才瞒的住,才会哪怕被发现了,也有回转的余地。
再加上之后赵乡绅收的幕僚合了两人的八字,得出个“天作之合”的批语,赵夫人和赵乡绅就略放了心,觉得兴许两人日久生情,对那点事儿就不在意了呢?
可却断然没料到,林母会贸然来退亲,且拿了了凡大师、秦铁口,以及月婆婆合的女儿和林家小子的八字批语。
赵夫人看得头晕目眩,若是早知道女儿和林家小子如此不和,她昨日是断然不会让林媒婆再跑一趟小林村的。
她最心疼女儿,才会拗不过女儿苦求,唯恐她有一点不如意,因而舍下面子让林媒婆主动去林家求亲。可所有的不如意和女儿的性命比起来,当然还是后者重要。所以,这婚事是断然不能成的。
只是,自家小女儿定亲的消息,昨日已经传出去了,若现在再解除婚约,怕是赵家就要成为县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而他们家老爷最好面子,怕是不能忍受背地里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赵夫人以夫为天惯了,虽心疼女儿,可也畏惧丈夫,此时便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派了个丫头去前院找了赵乡绅,将此事一说。
不一会儿功夫,那身着桃红色裙衫的美貌丫头就回来了,带回了赵乡绅的回话。
果然,赵乡绅是绝不同意退亲的。为此,他甚至不惜给女儿的嫁妆再添上两分,只寄望与林母会被钱财迷了眼,好如期在两天后的继续过“定礼”。
可这事情此时那里还是赵乡绅和赵夫人能做主的。
林母一个无知妇人,被那批语吓得魂不附体,现在只想尽快摆脱了赵家这个煞星,好保住二郎的性命,又那里还会将金银看在眼里?
和那丰厚的嫁妆以及金银比起来,当然还是人命贵重。
赵乡绅夫人看清楚情况,心下彷徨起来,既希望能退了亲,不让那批语应验,好保住女儿的性命,可又不想让老爷丢了脸面,然此时也没有办法两全其美啊。
赵夫人心下感叹不已,颇不知到底该退还是不该退亲。不过,想来即便他们有心挽留,这亲事林家也会强势的单方面退掉的。
而到时候,若林家再将这八字批语往外一说,想来外边人也绝不会说他们做的过分的。倒是家里的姑娘,凭白受些流言蜚语,名声都要毁了。
赵家夫人阴沉着脸,最后终于还是握紧了拳,做主退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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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赵家大门时,林母腿都软了,身子一踉跄,就要跪倒。
好在林江一直跟在母亲后边,及时拉了一把,才没让林母当众出丑。
两人坐着牛车回家,虽是紧赶慢赶,可到了家时,也已经亥时两刻了。
整个小林村陷入一片静寂中,只有猫儿在墙角、屋顶上发出喵喵的叫声,而后迅敏的跳开,去捕捉那在夜晚进食的老鼠,从而引来一连串狗叫声。那狗叫声此起彼伏,过了好久才渐渐停歇,整个山村再次陷入沉睡。
牛车吱呀吱呀的缓慢前进,最终停在了林家门前。
林丁氏一直在油灯下缝补着旧衣物,不时掩嘴打个哈欠,一边耐心的听着外边的动静等人。
忽然,她一下站起身,将缝了一般的衣衫放在簸箩里,便趿拉着鞋子匆匆往外走。
“可是回来了。都累着了吧?怎么赶夜路回来了,我以为要在县城住一晚。”
林母此时已经虚脱了,林江顾不上回林丁氏的话,便开始指使她,“快帮忙把娘搀下去,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牛车,娘腿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