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在离去的第二日又回到了小林村,这让林江及林母几人纳罕不已。然林淮和玉瓷对此却不意外。
昨晚发生在林淮房中的事情,玉瓷自然是全程目睹了的。
她从这几天的旁观中,也摸索出李钰的性子。他到真是个颇具风骨的文人,性情也沉着稳重,对林淮和李钦都当做亲兄弟关爱,很有长兄的风度和担当。
而他既然受了如此大的冲击,免不了就要将造成林淮重病的罪魁祸首李钦狠狠收拾训斥一顿。也肯定会激愤交加的将此事告知李钦,外带失控的朝李钦宣泄一些,冒然得知林淮重病的郁气、愤怒和惶恐。
这么做并不全然是将李钦当做出气筒,而是为了让李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让李钦真正的明白,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买单。而他冒然的一个危险举动,害的林淮病重咳血,兴许还会害了他的命,这个后果惨重的他根本负担不起,要教他学个乖。
而李钦又是个一根筋的性子,心思粗糙,人也憨直,却是个敢作敢为的,既然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那错误又酿成了要人命的苦果,这少年必定会来负荆请罪,说不得自此以后就要长住林家,把照顾林淮当成自己的使命了。
玉瓷猜测的不错,果然,李钦这次来,打的就是长住的主意。
他甚至还专门带了一两银子过来,作为自己的伙食费。无论林淮如何劝阻催促他回去,这死脑筋的少年就是不动身。
反倒“噗通”一声跪在了林淮面前,自己啪啪扇起了自己耳光。“二郎哥,我知道我混账,我不是人,我自己顽劣落水,却让你坏了身子。二郎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四处惹事了。二郎哥你留下我,我不走,我要照顾你。二郎哥,你不要赶我走,我真的悔过了,二郎哥你让我照顾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少年抱着林淮的腿嚎啕大哭,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很快一张脸就花了。而刚才那几巴掌也真是扇的狠,李钦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发面馒头一样高高鼓起,看得人心头不忍。
林母焦灼不安的在林淮房间外走来走去,“二郎,阿钦这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和家里人吵架了?二郎你就留阿钦在家里住下吧,他还是个孩子呢,自己跑了大半天过来,连口水都没喝,可不能这会儿就回去。”
又唠唠叨叨,“我一会儿让你大哥去镇上送个信,让李秀才家不用担心二郎,你就让二郎在家里住段时日,左右房间什么的都是现成的。”
林淮被闹的头痛,只能无奈点了点头,拍了李钦的肩膀一下,“你若真想留在这里,就留下吧。只一点,不许将那事说与母亲。”
李钦破涕为笑,然听到后半句话,却又忍不住抱着林淮的腿哽咽起来。哭的委屈又伤心,像个孩子一样,到让林淮好笑感伤,“快起来,去洗把脸,让母亲给你上点药,稍后过来,给我烧壶开水,泡点热茶。”
“唉。”李钦响亮的应了一声,便起了身往外跑。兴许还是很伤心,也兴许还有些抹不开脸面,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丢脸,他竟一直双手捂着脸,没看清路就横冲直撞往前跑,后果很惨重,李钦砰一声撞了门,惹得领着妹妹在外边看蚂蚁的文睿哈哈笑起来。
“李钦要在这边长住,看来我以后出来的机会很少了。”玉瓷出了画卷,坐在林淮旁边说,“那孩子心思纯善,就是有点死心眼,既然说是来照顾你,怕真会日夜跟在你身边,说不定晚上还会直接打个地铺睡在你房里,到时候我可没办法出来陪你说话了。”
林淮有些无奈,又有些愧疚的说,“阿钦还小,还是孩子心性,性子又拧,倒是不好强制命令他,只能好好给他说理。他也懂事,想要说服他不难。只是,想来自此后,也会盯紧我这边的动静,你在外边呆的时间,怕真是要大打折扣了,以后的日子,怕是要苦闷许多。”
“那里会苦闷?”玉瓷不以为意的笑道:“只要有书,我十天半月不出门都不会觉得苦,高兴还来不及呢。等会儿我回去时,你让我多拿几本书,我能看上几天几夜不动地方的。”
林淮就摇头失笑说,“不可。今后每天最多给你一本。”先前他把《清河散人游记》系列书全给她了,那几天玉瓷就争分夺秒的阅读,当真看得如痴如醉,连出来陪他的时间都随之减少了。他为此懊悔不已,也长了记性,再不会一下给她那么多书了。
玉瓷不乐意,不过,她又那里是林淮的对手?不过三两句话就被林淮说服了,这次回去只带一本《明德文选》,最早可在明天上午时,再来换取新的一本。
两人笑着说话,不一会儿李钦就回来了,玉瓷冲林淮摆摆手就回了画卷。
这一日过的很快,李钦也在林家驻扎下来。
虽然林家几口人,看见他带着的大包袱衣物时,就知道他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心里也都很接受。可李钦去了林淮房中一趟,转眼就虚肿着鼓鼓的脸,顶着红肿的眼眶出门了,未免让林家人忧心,担心是不是林淮给他委屈受了。
询问李钦,他却极力否定,甚至还言之凿凿不许大家说林淮一点不是,跟护犊子似得,看得大家好笑。
李钦一整天都黏着林淮,到了晚上时,果真如玉瓷所料,扛了被子就要在林淮屋里打地铺。
林淮抬眸看向画卷,就见玉瓷正坐在火堆旁,好整以暇的拄着脑袋看他笑话,不由一噎。
他开口让李钦回去睡,李钦却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二郎哥,我就在你屋睡,我给你作伴。你身体不好,晚上起来也不方便,我就在这里给你打下手,帮忙端茶递水都行,就是你想起夜,我也能帮你拎灯台。”
林淮面上尴尬起来,瞬时间红了耳根,玉瓷也有些赧然。
起夜这话,他们同性人之间说说没什么,可她和林淮都知道,这屋里可是还有个异性呢。
之前林淮身子最难受时,晚上起夜也是直接去茅房,从不用恭桶。那东西放在屋里味道不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在于,有个异性随时可看见你的动静,在屋里出恭总是很羞耻。
这事情林淮和玉瓷都默契的不提,谁知今天被李钦这臭小子捅了出来。
林淮懊恼,虚虚在李钦肩膀上拍一巴掌,“快回你屋睡。你晚上睡觉鼾声如雷,真以为我不知道?让你给我守夜,怕是我一整晚都睡不好。”
李钦哑巴了,羞愧的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反驳。
他晚上睡觉,确实有打鼾、说梦话,甚至磨牙的习惯,就因为这些小毛病,大哥在中秀才后去书院读书,宁愿住在书院里,也不愿回家来住,就是被他骚扰的烦不胜烦了。
如今这糗事竟连二郎哥都知道了,肯定是大哥出卖他,哼!
钦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林淮却毫不心软,就此把傻小子赶出了他的房间。
然李钦这一晚上却仍是没敢睡,蹑手蹑脚的往外跑了好几趟,等第五趟时,他就听到林淮房间中压抑的咳嗽声。立马推开门冲进去,果然看到了大哥说的那一幕。
二郎哥吐血了,他唇被染的血红,面色却白如金纸,李钦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嘴唇都被咬出了血,他眼泪如泉涌一般,瞬间湿了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