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小希刚才分明还在的，这一转眼就没了影子。
何秋生四处张望，刚才还是小镇街道，没想到一下就转进了一群废弃的楼盘里，全是没有修完的灰色毛坯大楼，一个个黑漆漆的窗孔贪婪地张着嘴向外吸食着天地精华。
据说这些都是一个老板买下的，只可惜老板商路不顺，后来资金短缺，再也无力经营他的地盘，也还不起贷款。无奈之下只好卷着钱款灰溜溜地逃走，消失在社会的视野里。
整个世界都是水泥造的。
何秋生停下脚步，忽然有几分惧怕，似乎有一种预感他走不出这里了，绕来绕去好像只是游戏里的测试版场景，所有应有的设备都还没有加入呢。
现实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吗？他不禁产生了怀疑。
他一步步向前挪去，观察着周围的灰色，忽然一个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不是威露么？可她不是还被关在指挥中心的地下室么，怎么会在这里？何秋生想着，叫了她一声，居然没反应。
他跟了上去，威露马上消失在那栋灰色鬼楼里了。
“到底还是来了呢。”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何秋生飞快转身，看到的居然是夏晴美艳迷人的身影。她的穿着很令人费解，一身几乎站着都要走光的青花纹饰的超短旗袍，开衩开到腰际，**也是和旗袍配套的青花纹饰，在风吹动下忽明忽暗。
“夏老师？你怎么会在这？这里是鹿城啊。”
夏晴似乎面露嫌弃之色：“我不是夏老师，你是时候该知道我究竟是谁了。”
何秋生现在没有那么笨了，他脑海中梳理一下思绪就蹦出了一个名字。
“你是‘苍蝇’，对吧？又是你这个不存在的家伙。”
“聪明，可是‘苍蝇’并不是你的幻想，而是确有其人，他的真身就在你的周围。”
“不是幻象？这一点我没想到。还在我周围？”
“你知道为什么你至今都没有获得属于你帝灵的能力么？因为你的‘年轮’剑根本就没有开光。”
“还要开光？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看我以前骗过你么？”
何秋生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怎么开光？”
“我已经给你那本书了，你都没有好好看么？答案就在那本书上，休要再来问我。”
《屠灵志》？何秋生正一身疑问，‘苍蝇’就在阳光下露着内裤飞走了。
何秋生还想走进威露消失在那栋楼里看看的，但是他貌似是没有机会了。
‘
带着惊讶和困惑苏醒的何秋生依旧躺在星也度假酒店的温床上，享受阳光的抚慰了。全然没有刚才的场景。
无非是一场梦。他瞟了一眼立方闹钟，时间是早上五点半。他没有理由那么早醒来。难道是刚才那场梦？
人做的梦在醒来五分钟之内，会呈现指数函数的遗忘。也就是说，一个人在醒来五分钟内，脑袋里会悉数出现自己的梦，五分钟以后便几乎全然忘记。
何秋生深知这一点，他顾不得困，一屁股坐起来就翻开了《屠灵志》。
然而书中全是自己已经熟读的内容，哪里找得到有关“年轮”开光的事？
总会有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这本书又薄又小，有哪些内容何秋生了如指掌，根本就没有接触到过“苍蝇”说的新内容啊。
何秋生气急败坏地把书扔在床上，《屠灵志》正面朝上翻到了随机两页。
如果没有细看的话，何秋生或许这辈子也发现不了的。
这两页的页码不对，本该差一页的却差了三页。也就是说，有一张纸丢失了。记得这本书的来源，何秋生来不及多想，打开手机通话记录翻到之前和“苍蝇”通话，回拨了过去。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何秋生的思绪不知何来的清晰异常，他打开手机QQ后点开了匹配手机通讯录。何秋生从不相信这些的，所以他的QQ没有匹配过通讯录。
他想试着匹配到“苍蝇”的QQ。的确匹配到了，那是一个叫做“无古如”的用户，没有头像也没有背景，除了性别男以外没有任何基本信息。
何秋生尝试着打开聊天界面，向他发送消息。
你好。
你好，我叫无古如，很高兴您能跟我打招呼。我是我主人的机器人，我的主人不常用社交软件，因此由我来替他行使。
无古如？这个名字异常熟悉，好像听谁说起过。但是何秋生的注意力在“机器人”上面，便没有多虑。何秋生有些纳闷，但是他想了想，还是问了他：你的主人是谁？
苍蝇侠。
请问他的真实名字？
苍蝇侠。
还是和以前的答案一样，那么线索中断了。何秋生放弃了这条路，重新瘫倒在床上。而几乎在同时，一条新的路出现了。
江小果也有这本书啊，找她不就行了吗？
他一开房门，就看到成亦杰站在门口，鬼鬼祟祟。
“你干什么？在男人的房间前面鬼鬼祟祟的，你变态吗？”
“正想找你出来玩，没想到你出来了。你要去哪？”
“爸爸我有急事，这个时候你就别来掺和了。”何秋生径直拐向江小果的房间。
江小果把他们领进了门，寒暄了几句，她就找出了《屠灵志》，何秋生立刻翻到了那一张纸，前一页满满当当地画着一张插图，一个中国古代男子经典形象，眯着长长的眼线似笑非笑地拿着一把剑，正在切割另一个男人的手臂。
后一页则只有一句话。
取忠臣之血以解封，熟能辅佐尔一世
“忠臣。”何秋生想着，猜测道，“你觉得会是谁呢？”其实说着他心里想到的那个人是成亦杰，但是似乎不是他。
“你得先明白，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为什么？”
“首先，我是成亦杰，是你的朋友，是你的兄弟。其次我是穷奇，是敖顺身边的兵，前往鹿城只是负责协助你，不存在服从的关系。”
“我明白，”何秋生低下头，似乎有些失落，“那你认为谁合适这个称号？”
“荆小丰。非他莫属。”成亦杰肯定地说。
“什么！”何秋生惊讶地站了起来，“他？怎么可能？”
“你和他都是木之帝灵，木之帝灵是屠灵团队里唯一一个由两个人组成的职业。当然，你们俩不是平等的，你是主灵，他是辅灵。辅佐一词便体现于此。”
“好像是这么回事。”何秋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我怎么能拿到他的血？这也太难了吧？”
“唉”没想到，成亦杰像个老年人似的叹了口气，“你的智商还是跟以前一样啊。直接告诉他事情的来由不就行了？我不觉得这些正事他会拒绝你。”
“这你就不知道了，他有社交恐惧症。那种人就是你离他远一步他就会离你远十步的人，这样的人不少，不过我还真没这样认真的交流过。”
“我觉得你行，你凭什么不行？”成亦杰背对着他，侧着头说。
‘
新年的喜庆并没有从街上褪去，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欢快洋溢的红色像热情的河流流淌在整座城市。
别墅在郊区的喷泉广场附近。这里好像曾经兴起过一个繁华的商业街，但是不知怎么回事没落了。喷泉广场就是在那时候建起来的，尽管没有什么人光顾，依旧安然无恙地每天持续着它美化城市的工作，日复一日。
心觉着时间也大致合适了，何秋生敲响了白色小木门的门铃。敲门和主人来开门的间歇往往是来客欣赏别墅和美景的时间。
他发现别墅偏欧式，刚才走上木台阶也有一些清新的感觉，这时候刚好有时间回味。何秋生无意识地回头望一眼，却发现远处依稀能看得见的蔚蓝海洋。
刚才在下面是看不见的。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是荆小希来开的门，一看到是何秋生她就惊呆了，惊得她语无伦次。她还以为来的是弟弟。
“小色狼，怎么是你？”荆小希忽然面红耳赤，也不敢抬头看她，意识到自己穿着一身随意的肉色内衣便开始紧张起来。
何秋生似乎是觉得连身体都看过了，这些根本没什么，朝她礼貌地笑了笑，笑容里也看不出邪意。
“啊！你进来坐，”荆小希小声惊呼，“我，我去换件衣服呐，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要嫌弃。顺便给你拿杯喝的。”
何秋生换了双拖鞋，一边踩着一边想到这应当是荆小丰平时穿的吧。他步入客厅，沙发的一端堆满了五颜六色的衣物，地面上也积攒了一层灰尘，看似是很久没有打扫卫生了。
然后就是茶几上一家人的合影了。跟见过的小女孩一模一样的在照片里灿烂地笑着。桌上摆着一张旧火车票，熟悉的名字“施媛”赫然出现在上面。
“你们家看起来条件不错呢，能住别墅。”何秋生提起嗓音好让厨房的小希姐姐能听到他说话。
“爸爸以前是企业家，有些资产，也有好多套房子。前年妹妹失踪了，他把其他房子车子都卖了，还把厂房并给了别人。他和妈妈满世界地找妹妹。现在他除了炒股博点利润，没有收入来源。这样的老本也不知道还能吃多久。”
何秋生环顾着宽大客厅，想象着三年前它荣华的样子。
“怎么会想到来我家呀，我家这么乱，我很懒也不怎么打扫的。”荆小希换上了一套睡裙，一边走过来将橙汁递给何秋生，一边将披散地长发束起来扎成高高的马尾。
“我来找小丰玩呀，”何秋生意识到小希姐姐似乎很期待着自己的回答，便加了一句，“顺便来看看你。”
荆小希掩饰着内心的喜悦，说：“小色狼傻不傻，你可以叫我们过去你那边嘛，害的你还要走这么远的路。”
“你上班时间总让你来我房间，万一别人注意到的话，会被他们看笑话的。”
“你今天到底来做什么呀？我弟弟不善交际，妹妹走了以后他就没有过朋友的。你说什么我都信，唯独说找他玩这个不可能。”
何秋生笑了笑：“我的确是来找他的，我有些事想要请他帮忙。”
“好吧，”荆小希显得有些失望，“有什么能帮到你的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何秋生还想说些什么话来让她开心起来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就只好喝着饮料，尴尬地坐在这听着挂钟把时光放走。
“那，”过了很久，荆小希站了起来，“你在这坐会吧，他去买一个游戏的装置，应该也快回来了。我，我去房间歇着了。”
“你没有不舒服吧。”
“没有，”荆小希露出今天难得的微笑，“谢谢你。小色狼，要来我房间玩玩么？”
何秋生立即意识到这是赤裸裸的诱惑，立刻就想拒绝，不料小希姐姐没等她回答，就拉着他的手像别的情侣那样轻轻地拽着他。
“来吧。小色狼，你一点都不色嘛。看看我的房间又没什么。”
“别了，等等小丰回来了看到不好啊。”何秋生知道如果是在女生的房间，她再一次献上自己，他一定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一个男孩是不能抵挡住一个诱惑两次的。
“小色狼，你听我说，我们都是第一次，谁也不欠谁的。我就是喜欢你，我要定你了。今天你要是不答应跟我做，我就，我就……”
何秋生有些紧张，依然被小希姐姐扯着袖子一点点往一间粉色灯光洋溢的屋子里靠近。
“你就怎么样？”
“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不会对你那么好了。”荆小希眼角似乎有些晶莹的东西在发光。何秋生看了不由得有些动摇了。那张脸蛋不能说是可爱，而是美艳。如果硬要跟夏晴分出个高下的话，何秋生觉得，只比夏晴差了一点点。
美艳的面孔加上精致的妆容，以及隐藏在睡裙下的完美身段，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这样天上掉下的馅饼。
何秋生忍不住会睁开眼睛看她，也就没有力气反抗了。反而坐在了她的闺床上，撩起了小希的睡裙，欣赏她。有些东西怎么看都不会看厌的。
荆小希让何秋生躺下，脱下了睡裙，解开了发绳，露出先前见过的肉色内衣，整个身体都压在了他身上，亲吻他的脖子，吮吸他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流遍全身。
“早知道你就别穿睡裙了，大家都照顾点。”
“你笨呐，我本来不会那样的。哪个女人在家穿内衣的？我是正好要出去买口红，正换衣服呢。”荆小希的长发如雨点般下在何秋生脸上脖颈上，让他浑身电流般酥麻。
荆小希支起身体，望着何秋生，甜甜地笑着。
“要来了呢。”她坐起身体，把双手放到身后。这时候何秋生忽然也一瞬间坐起抱住了她，抓住了她正在解胸罩的双手。
“没事，我自己来。”荆小希起先还有些害羞，但是发现何秋生抓着她的手死死不放的时候才意识到是自己错了。
他们对视了几秒，她的笑容彻头彻尾地消失在脸上。
她还是失败了。
“为什么？”荆小希哭着说，瘫倒在何秋生怀里，“为什么不愿意疼我？她真的那么好么？”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你是很好的女孩。可是……”
“好，”荆小希听到这，猛地坐起来，滞留在脸颊的眼泪被挥洒到沉闷的空气中，“我今天就要让你好好看看我是什么样子的女人。”
在粉色灯光的勾勒下何秋生有些动摇了，但是他一直望着荆小希的眼睛，努力去躲避。
荆小希看到这个男孩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有些不耐烦。她期待着他会有一些动作，可是，这样的姿势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她又一次失望了。
何秋生保持着均匀地呼吸。
“你是性冷淡。”荆小希说。
“对的，所以放开我吧。”
“你不用骗我，小色狼，你不用骗我，我知道的。但是你越这样，我越喜欢你。你逃不掉的。”
荆小希美艳绝伦的脸上看不出伤心。她放开何秋生，站起来套上了睡裙，却听到身后何秋生的问话：“你以后不会对我这么好了么？”
“切，这你都信。”荆小希摊手。
“那就好。”
听到这，荆小希心里暖了暖。简单说，她脸上的笑容没有完全消失。
何秋生真的有些熬不住，手指轻轻地放在荆小希**露着的、白皙的背上，摩挲着。荆小希脸上上映着久违的由衷微笑。
可是她没想到，何秋生却这样说了一句：
“能带我去小丰的房间看看吗？”
‘
夕阳也许是不情愿，越过窗玻璃透射到走廊的地面上的时候，羞涩的金色似乎是给走廊蒙上了一层纱。
迎面走过来的那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叶芷怡。
夕阳的走廊非常安静，只有双边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叶芷怡越走越近，成亦杰忽然放慢了脚步，抓住了她的小臂，塞给她一张纸条。
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上面是一串手机号。
“记得打给我。”
他撩妹从没有这么坦然过。
‘
“你们是屠灵？”荆小希面露惑色。听何秋生讲了事情原由之后，难免会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要自己弟弟的血有用。
何秋生就只好告诉他这些，还叮嘱荆小希千万不要对外讲，这些对他而言都是秘密。本来是不能泄露的，因为今天实在现实需要他才迫不得已。
荆小希当然满口答应。但是脸上依旧存在着不解。
“媒体里说屠灵是屠杀海妖的重要队伍，并没有说居然还有这些奇怪的东西。”荆小希看着何秋生打开荆小丰的电脑，说道。
“媒体当然不会说，因为这些事说了也没有人相信。”
何秋生嘴边解释着，心思却已经全然被荆小丰的电脑吸引住了。
这台ThinkPad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似乎桌面上除了一些日常办公学习的软件以外只有一到两个何秋生不认识的软件。
连社交软件都没有。
荆小希提出要给何秋生切点水果，何秋生没有拒绝。因为他可以借此机会一览无余地横扫荆小丰的电脑，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荆小希走出房间后，何秋生打开第一个软件。弹出了一张应用启动前的电子海报，封面是一个留着经典成龙发型、有着张学友“吃屎吧你”经典表情的黑白人像。三个繁体汉字“无古如”出现在人像边上。
无古如！如此熟悉，此时此刻扑面而来的信息启动着何秋生的脑筋。
‘
“这是一个生活类软件。开发者设计了一个可以隐藏在固定硬盘里的机器人，它可以给用户创造一个身份，替用户经营社交软件还算是比较初级的，升级以后的功能可以用创造的虚拟身份直接拨打别人的手机号。更有甚者，还能通过充值购买道具，到现实中使用。不过这个应用存在违法的身份造假行为，因此被勒令禁止上市。”
‘
成亦杰说过这个应用被禁止上市，所以一般人不可能拥有它。而这个应用的主人就是苍蝇侠，现在他又在荆小丰的电脑上发现并启动了这个应用。
这意味着什么？没错，这只能说明荆小丰就是“苍蝇”，在无古如中用“苍蝇侠”作为用户名创造了身份。
何秋生想，只要他能用无古如软件来试着统治自己的QQ，大概就能真的证明这台电脑上的无古如是真实的，也就是说荆小丰真的是“苍蝇”。
一顿操作何秋生成功地将“无古如”绑定了自己的QQ，此刻何秋生的QQ名不再是之前的杀马特风了，而是“无古如用户1”，头像也变成了腾讯QQ的企鹅头像。
这个发现太重要了，可是他为什么要一直暗中帮助他呢？还自称是他的私人助手。何秋生嘴角上扬了一下，打开了第二个应用。
这个应用的名字是“决战”，也就荆小丰才会用这么土气的应用了。
屏幕跳出一行英文字，他凭借拙劣的英语读出大致意思：请穿戴游戏装置进行游戏。
呵，原来是个游戏。何秋生冷笑。既然是游戏那就轻松了，玩一玩也无妨啊。
何秋生也只是抱有一些幻想，没想到他刚打开抽屉就看到了一只形似《刀剑神域》里玩家进入游戏时要戴的装置，圆顶状，戴在头上能覆盖住眼睛和脑。
肯定是这个啊，不傻的人都看得出来。何秋生按下了装置上最大的按钮，把它戴在了头顶。
然而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周围的一切都离他越来越远，包括电脑的屏幕。
这个房间似乎正在无限扩大，正向宇宙的面积靠拢。何秋生坐在一张木椅上，位于宇宙的中央，正承受着四面楚歌的绝对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