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传回来话,说要结婚了,梨花借了三百块钱。趁夜赶到娘家去送亲。车却在半道坏掉了,修好到了渭县车站,已经灯火闪耀,跑乡下的车子早就歇业了。
问了几个出租车,拉到大塔穆家湾都是一百多。梨花舍不得花费。徒步朝回走着,城里这几年大变样了,楼亭阁宇多了许多,处处灯红酒绿,热闹繁华起来。只是街道没先前那么宽阔,显得局促。匆匆而过的马达声和喇叭声,让梨花心惊肉跳。
辗转走到一中门口,梨花停住脚步。朝里观望,几经翻修,也没了当年的影迹。门头也高大,门口也添加了保安,防贼一样看着她。
梨花继续走,突然后面车喇叭按个不停。梨花回过头,车开过来。摇下窗户,一个中年男人,对着梨花笑。
梨花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问:“你是谁?有啥事!”
“穆梨花,你是穆梨花吗?”
“我是,你……你是谁啊?”
“我大老远看见就像你,没怎么变化啊。我是王子南啊!”
“啊!王子南。”
“哈哈,认不出来了吧!”子南说。
“呵呵,认不出来了。”
“你这是去哪?”子南问。
“大塔穆家湾,我妹妹结婚。”
“真巧,我顺路呢,上来吧!”
上了车,梨花打量一番,感叹岁月变迁。子南皮肤比以前更加白了,俨然一个大胖子,带上了眼镜,梳着大背头,全然没有当年的一点痕迹,透着一股土财主的气息。
“好久不见啊!梨花。”
“结婚了吗?”子南问。
“早结了,都两个娃娃了。你呢?”
“还没呢?”
“咋还没结婚呢?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以前的离了,现在又谈着一个,准备结婚呢。”
“呵呵,你就是不一样,在学校学习好,出来了有本事,混得开,现在干啥呢?”梨花问。
俩人聊了一路,从子南口中得知。当年子南考了六百多分,按照自己的意愿,是想去报考军校。可是父母非要上排名前三的学校,填的服从调剂。最后学了个什么哲学,梨花也没记住。子南说:这个专业就是一群神经病把另一群人弄成精神病的专业。
“后来呢?”
没什么后来,毕业以后分配到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当老师,女朋友不愿意去。大城市也呆不下去。就这样,最后还下岗了。
只能回来靠父母买了房子,介绍对象结了婚,但是经常闹腾。
梨花问:“你媳妇是干啥的?咋就离了呢?”
“妇幼保健站,她妈的逼,那就一个神经病。”子南憋足气骂。
“咋啦?有这么恨。”梨花问。
“她以前总是嫌弃我这个,嫌弃我那个。”子南说。
“很正常的,现在的女人都爱攀比。”
“隔三差五就找事情和我吵架,刚开始我忍着不理会。这泼妇得寸进尺,动不动就拿东西扔我,连挠带咬。”子南说。
“两口子过日子,多忍着些。”
“没办法,这泼妇不知道好歹。后来越来越严重。竟然揪着我的头发,拿烟灰缸砸我。当时就把我头砸烂了。”子南声情并茂地讲,
“然后呢?”
“然后她把我送到医院里缝了几针。还在我病床前哭诉说对不起,她工作压力太大了。”
后来离婚了,我发现男人,没钱,就是一坨屎,不对,连一坨屎都不如。后来我去倒腾煤炭,赚了几个钱,就这样了。讲到这,子南狠狠骂道:“女人******就爱钱,有钱啥都有。”
“那现在咋不结婚呢?”
“结啥婚,现在一天撩骚一大堆。有的爱钱,有的结婚了不幸福,骗上床搞一下,就拜拜了。你没听过吗?离婚的女人是极品,离婚的男人也是极品吗?”
“没听过。”梨花说。
“离婚的女人,她知道疼人。离婚的男人,那问题多得很。我还是很客观地看待自己呀!”说着笑起来。
梨花只是笑笑,并没有搭话。
“不要光说我,也说说你吧!”子南掏出一支烟,娴熟地点着。
“我啊,就那样!”
“你男人干啥呢?”
梨花沉吟半刻,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含含糊糊说:“养羊。”
“养羊好啊,现在养羊很挣钱,啥时间去你家吃羊肉。”
“好啊。”梨花应呼着看了看车窗外。
“我到了,就在这吧。”
子南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梨花说:“以后常联系。”
下了车,弟弟已经在路边等着。梨花望着闪烁地尾灯,苦笑了一下。
弟弟问这是谁,梨花说:“高中以前的一个同学,好多年没见,变化挺大。梨花看到子南变了很多,她不知道,自己变了多少。
妹妹一直以来,既幸运又努力。虎子很早就辍学打工了,加上梨花暗自多多少少资助些。妹妹考上大学的时候,梨花笑着说:“招弟啊,当老二就是命好啊。”
“啥意思啊,姐。”
“你看啊,姊妹三个,老大肯定要多干少拿,老三虽然得的多,可挨骂的也多呀。只有这老二啊,既得便宜,又舒坦啊。”
“谢谢你,姐。”招弟深情拉着梨花的手说。
“谢啥谢,都是你努力。”梨花高兴地讲。
“没你帮衬,以咱爸的脾气……”
“呵呵,这不是熬过来了嘛。”
如今妹妹嫁人了,老公是高中恋人,和妹妹在省城同一所学校里教书。看着他们交换戒指,互说恩爱,配合着音乐,梨花心里不免难过起来。
新人过来敬酒,新郎端起酒杯对着梨花说:“大姐,我敬你一杯酒。”
招弟伸手挡在酒杯上,笑着说:“老公,我姐这辈子是不喝酒的。”
梨花心头一震,默念:已经整整十七年了。
婚礼上,来了许多妹妹许多以前的同学,妹妹忙着招呼。梨花拿二百块钱,对虎子说:“虎子,你把这给招弟,就说姐姐没啥钱,祝她新婚快乐。我先回去了,家里的羊没人管。”
“你不跟二姐说下吗?”
“不了,你看她忙着招呼客人,身不由己走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