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四下漆黑。
房子的门窗全被关的严严实实,前几日还下了几场雨也算凉快,可到了这一晚却是晴了,白天燥热的太阳让夜晚里的世界都不得安宁,屋子里更甚。
张喜成翻来覆去,脑袋昏昏沉沉,像是醉了酒,睡不实又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在半睡半醒间游荡。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当然除了自己的喘息还有翻身时摩擦炕席的声响,张喜成意识到整间屋子除了自己好像别无他人了。
不过没有就没有吧,他也没在意,还是认真把觉睡好,等到明早一睁眼又是新的一天,张喜成在不知不觉中发现眼前变亮了,却又及其模糊,身体向后一倾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上,疙的慌,转身一看原来是一棵一抱粗的老杨树,树根并不圆,从树干上延伸出的部分直插地面,看这情形地下的根须肯定相当茂盛,那树皮粗糙不堪,用手去摸刮的手生疼。
张喜成只是感觉茫然,他没想过为什么眼前会出现这棵树,也感觉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很茫然,心中无所想,身体又无所动,他只觉得这棵树好像在哪见过,因为有一股既熟悉又亲切的感受萦绕着自己,很奇妙。
说个子来道个子,正月过年耍狮子。
二月惊蛰抱蚕子,三月清明坟飘子。
四月立夏插秧子,五月端阳吃粽子。
六月天热买扇子,七月立秋烧袱子。
张喜成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孩童在唱着这首节气歌,那声音明亮清新,一入耳便觉得心旷神怡,他站在老杨树下,四处张望,却怎么也看不见那群孩子,只是看到眼前像是起了雾一般。
周身白茫茫一片,看不到远处,总感觉像是从身后传来,然而一回头又发现并不是。
“说个子来道个子,正月过年耍狮子,二月惊蛰抱蚕子,三月清明坟飘子。”张喜成也不知不觉念叨起来,朗朗上口,他心里乐呵,就好像自己也是那群小孩子里的其中一个,三五成群,在田间小径上轻快的嬉笑着奔跑的自由自在着。
“二月惊蛰抱蚕子,三月……”
雾气越来越浓,天好像也越来越亮,张喜成只感觉身处在白色的混沌之中,哪里像是雾气?
那群小孩子突然不知缘由的笑了起来,笑声好听的像银铃一样,清脆动人。张喜成听了后也是身心愉悦,就转过身面向那笑声传来的方向,定睛一看,如同晴天霹雳一样,他果然看到了那群小孩子,蹦蹦跳跳的可是看不到脸,每个小孩的脸都是灰涂涂的毫无生气,就像死人的面色一样,看不到五官,只是圆圆的一张。
张喜成走进那群小孩子,发现小孩子身后是大大小小的坟包,隐隐约约连绵到远处,灵幡在坟包间飘荡,可是并不见有风吹过。
四月立夏插秧子,五月端阳吃粽子。
六月天热买扇子,七月立秋烧袱子。
小孩们继续唱着,他们在坟包之间穿梭、嬉笑、打闹,笑声依旧像银铃般清脆空灵。
张喜成只感觉一阵恶心,他急忙跑回老杨树,手扶着粗糙的树干喘着粗气。
八月过节麻饼子,九月重阳捞糟子。
十月天寒穿袄子,冬月数九烘笼子。
腊月年关四处去躲帐主子。
小孩们接着唱,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来到张喜成周围,绕着老杨树蹦蹦跳跳转着圈,嘴里不停的唱着节气歌:
八月过节麻饼子,九月重阳捞糟子。
十月天寒穿袄子,冬月数九烘笼子。
腊月年关四处去躲帐主子!
腊月年关四处去躲帐主子!
腊月年关四处去躲帐主子!
张喜成一阵眩晕,天和地翻了几番。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得到他又清醒了过来,舌头在嘴里舔了舔上牙堂,干的很,十分难受。两手使劲想坐起来,让张喜成奇怪的是竟然浑身无力,刚支撑起上身就又倒了下去,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他转动着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子里,感觉不到震山南,是睡的静还是根本就不在?张喜成喘了一会,勉强起身,小心翼翼的下了炕。
在满是灰尘的窗户纸上,透射下几缕细细的月光,窗外月光亮的明显,而且张喜成趴在窗户上听了一会,十分的安静,貌似这一晚是有惊无险,那些黄皮子并没有来。
“大当家?”
张喜成走到门前拽了一下门,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住了,心里大骂道:他娘个腿!把我困在这,自己倒是跑了!
他转而又到窗户前,在窗纸上捅了个洞,发现外面果真静悄悄的,就放开了手脚,心想此时不逃何时逃!使出了吃奶劲,一只脚顶在门框上两只手扣在门里,挣扎了几下,咔嚓一声门就被张喜成给扯了下来,那门年久失修早就腐朽不堪,扯开这门也不算难事。
正当兴致冲冲的到了外屋,两个白点便突然的进到了眼睛里,要逃也不差这一会,张喜成探着头仔细去看,结果发现那两个白点原来是人的眼白,外屋的窗破损的厉害,透进来的光足以看清轮廓,那的确是个人,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头发也是披散下来的,浑身一股子骚臭,像是个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叫花子。
那叫花子脚下躺着一个人,阴影里看不出是震山南还是匪头,或者是他们带来的三个弟兄里唯一剩下的那个。
房门是锁着的,窗也没被打开,叫花子是怎么进来的?
叫花子一点一点的靠近自己,张喜成明显感觉到,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