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靠岸。
老头儿把船桨往沙土里一插,稳稳当当……
老头儿:“虎子,快回村里去通知。有客人到了。”
虎子:“不去。”人挺小,脾气挺大。
老头儿:“快去,不然爷爷生气了啊。”
虎子撇嘴:“好吧,我去。”
张亦驰笑了,现在的小孩可真惹不起。跳下船来,原来脚踏实地的感觉竟这般好!
老头儿介绍道:“前面就是龙剑村了。”
张亦驰:“山庄呢?”
老头儿:“山庄在村的最东头。”
老头儿把张亦驰带到了自己家中:“年轻人,你且先等些时候。我去山庄那边通禀。”
不到半个时辰老头儿就会来了:“真不巧,庄主出去办事了。可能还要几日才回来。你就在我家小住几日吧,没事时可以去村里逛逛,大家都会欢迎你的。”
不在?办事去了?真不在还是假不在?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来了,而你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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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亦驰长长伸了个懒腰,昨夜睡得还真不错。这里是好山好水好空气,好人好鸟好无聊。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逛逛。
才逛了一小会儿,张亦驰就感到了这小村子的安逸,男耕女织,和和谐谐,幸幸福福,美美满满,亲亲切切……
怪说不得要他们非得安排自己在这小村子呆上几天,原来是要自己看看这小村子的宁静安逸,警告自己不要打破这村子的休静,不要惊扰了村子里人们的生活。想法是挺好的。
但有时候真是好心办错事,爷我可真对你龙剑山庄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是来给你们通风报信的。你们家有人死了……
有人死了……
死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呸,我才不是太监。
一说起太监,张亦驰脑子里就会马上想起那弄梅仙,真是恶心得有盐有味儿。张亦驰顿时感觉自己的胃都不好了。
“嗬!”
只见一大汉把水桶往井里一扔,然后便蹲了个马步,双手运气把绳猛的一拉。水桶咕噜咕噜就上来了,满满的一桶。
太夸张了吧?连打桶水都还要耍把式。这不是菜刀砍蚊子的事儿么?
又走几步,还有更好玩儿的事。
这边一大嫂,一身短打。只见她一个金燕环,飞脚一踢,点到纺车的弯曲滑板脚上。然后左手一抓一拉,扯着摇轴套筒,把整个纺车扯得呼呼转。
张亦驰:“大婶,你这是在织布啊?”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非要确认下。
大嫂:“是啊,小伙子。另外,叫我大嫂,不要叫我大婶。呵……”
张亦驰:“好,好。”
不知道这里的人那个那个的时候会是怎样?会不会你一个猴子偷桃?我一个恶狗扑峰?
这是全民皆兵的节奏啊!可能整个中原再也没有比这村更有战斗力的村了。“
“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这样一个全民皆武的村子,居然还有个教书先生,可真是个包容的世界。
张亦驰:“先生,在读书呢?”
教书先生没有理他,仍摇头晃脑读着自己的。
想了想,张亦驰道:“陶渊明的《陌上桑》,可真是好……”
教书先生停下活儿来,鄙视的看着张亦驰:“什么?《陌上桑》?此乃《桃花源记》也!”
张亦驰:“这就是《陌上桑》。”
教书先生:“陶渊明《桃花源记》,陶渊明《桃花源记》,陶渊明《桃花源记》!”重要的事儿说三遍。
张亦驰乐了:“倒也是哈,反正都姓陶(桃),一家的。那《陌上桑》是不是墨子的?”
教书先生被他气得没办法:“年轻人,多读点儿书,别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我可是好孩子,从不爱打架。大不了就是喜欢挑事儿,看别人打……
这真是一个极好的村子,没有外面世界的肮脏,龌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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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那个叫龙汇降的庄主好像终于回来了。
走在这龙剑山庄的石板小路上,张亦驰颇为失望。原以为这著名的天下第一庄一定是金碧辉煌,庭院深深,就和那皇宫一样。哪里知道原来竟和普通门派家宅大院差不太多。
当然,它也有它的好处。宁静,陈旧,质朴,处处透露出它深厚的底蕴,提醒着访客尊重它曾经天下第一庄的尊严。
四徒弟朱光已在会客厅门口等待张亦驰的到来,他腰杆挺得笔直,不卑不亢道:“客人请进,家师已在会客厅等您。”
怎么不弄两个人摆在门口,就这么一个人也太寒碜了吧?
张亦驰进去,一眼就看见龙汇降站在那里等自己。这是极高的礼遇了。
龙汇降是什么人,一般江湖人士都根本见不着的人物。极品高手见了也是会称兄道弟。所以但凡江湖人士见了龙汇降都会恭恭敬敬的拜礼,无论白道黑道。
但是张亦驰不是这种人,他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庄主你好!”
龙汇降的反应则更加出人意料,他看到张亦驰第一眼后便有些失神。
张亦驰好心提醒他:“龙庄主,我可不可以坐下?”
龙汇降反应过来后道:“哦,失礼了。小兄弟请坐。”
坐下后,龙汇降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好,不是客套,直问家事:“小兄弟,敢问贵姓?”
张亦驰:“我姓张。”
龙汇降:“全名呢?”
张亦驰:“张亦驰。”
龙汇降:“哦……你可有改过名字?”
这话问得可怪。
张亦驰笑了:“岂止是改过,我的名字随便改,一不高兴就改。”
感情别人的名字都是爹娘给起的,张亦驰的名字是积分换的。
龙汇降:“小兄弟家住何方?”这是要查户籍么?
张亦驰:“哪儿都可以,只要我喜欢,便可以是家。”
龙汇降:“小兄弟……”好像他对张亦驰的祖宗十八代都特别敢兴趣。
张亦驰:“龙庄主,你是不是应该问我为什么到这儿来?”连张亦驰自己都忍不住了。
龙汇降:“哈……倒把这事儿给忘了,那小兄弟不妨说说。”
哎,终于到正题了。你再不问我就直接走了。
张亦驰从怀中摸出当初龙汇行交给他的那块玉佩,递给龙汇降:“请过目。”
龙汇降接过玉佩,脸色已然不太好了。
张亦驰赶紧把心中想问的问题问了,免得一会儿说多了后别人心情不好就开不了口了:“庄主,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
龙汇降:“请说。”
张亦驰:“给我玉佩之人说,如果我把它交给你,能换到比这玉佩本身价值更多的钱。不知道可否当真?”
龙汇降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当然当真。”
张亦驰:“那样真好。”
然而龙汇降有些神伤:“不知给你玉佩之人现在怎么样了?”
张亦驰:“他已经不在了。”
虽然从张亦驰拿出玉佩那一刻起龙汇降就已然猜到了,但他依然抱有幻想,希望这不是真的。故才问了那多余的一句。但经张亦驰口证实以后,龙汇降心口如同被剑刺了般阵阵裂痛。
龙汇行:“他是怎么死的?”
张亦驰:“中毒。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厉毒,应当并非中原之物。当我见到他时,毒性已侵入心脉,虽我有心施救,但已无力回天。”
龙汇行摩挲着手中玉佩,喃喃道:“此玉乃我龙家传家之宝,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幼时,他什么都喜欢和我争,奈何我却宠着他、惯着他。当年家父临终前把此玉传给了我,他说他喜欢,我便交于他保管。现在这玉终于回到了我手里,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说完后,有些不能自已。
这是兄弟间的真挚感情,不知自己和淡情是否也能似他们兄弟一般,张亦驰出言安慰道:“节哀顺变。”
龙汇降似乎有些瘫软了,他无力的坐到椅上:“我还有些事安排,就不方便招待你了。还请张兄弟在我府上住上几日,把这儿当作你的家便好。”
张亦驰:“庄主多保重。”
龙汇降:“如不嫌弃,今夜后花园,我请你喝酒。”
张亦驰:“很好,只要有酒喝,我都是很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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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夜的宁静往往让人惆怅,迷惘。
当张亦驰来到后花园时,龙汇降已负手等他许久。
张亦驰:“庄主你好!”
龙汇降手一伸,石桌上酒杯飞到他手中。指间一弹,酒杯径直飞向了张亦驰。
“张兄弟请喝了这杯!”
这是要试试张亦驰有几斤几两。
不就喝杯酒,怎生那么麻烦?张亦驰看中酒杯,且当酒杯即将飞到时,运起内功,一吐一纳,张开嘴。杯中酒在张亦驰内力牵引之下,变成一股激流,飞将起来,钻入张亦驰口中。杯落地上,摔个粉碎。
“好酒!”
真是个好小子,真是不按规矩出牌!
龙汇降在石桌上轻轻一拍,又一杯酒飞到他手中。这次可不来虚的了,龙汇降手端酒杯,亲自给张亦驰送来。
“请!”
但这杯酒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张亦驰起势,伸手托住龙汇降手腕。说是托,其实是掐,张开虎口,拇指掐住一边,其余四指掐住另外一边。互为依托,不让龙汇降进得半分。
“不敢当。”
龙汇降握杯手往外一崩,欲要脱离张亦驰的桎梏。内力竟又加了几分。
张亦驰中指一屈,一折,一弹,也加上几分内力,以对抗龙汇降的内力。
这一合下来,双方算是平手。你进不得,我也退不得。
龙汇降微微一笑,气从丹田出,源源不断的输出到手上,他要试试张亦驰的底限在哪里。
张亦驰也不退让,双脚似插入地中,丝毫不动。以地借力,以手发力,毫不费劲的止着龙汇降的劲力。我要让你看看我没有上限!
可怜那酒杯,处于当世两大顶尖高手之间的博弈,随时都有爆身粉碎的可能。不过还好,高手就是高手,力道拿捏都万分精准。就现在来看,酒杯还稳稳当当,无破裂的迹象。
也许是张亦驰太想喝到这酒了,他掐住龙汇降腕的手松了开来,并拢化为一掌,翻转开,以一阵柔力抚动龙汇降的手腕。
龙汇降还想变招,已然来不及。张亦驰已以指戳出酒杯,另一手接住,把酒倒入口中。
“多谢!”
龙汇降笑了:“年轻就是好!”
喝完这两杯酒,才有资格坐下来和龙汇降喝剩下的酒。
龙汇降:“张兄弟,龙某敬你一杯。多谢你照顾舍弟,并把我龙家传家之玉送还回来。”
张亦驰毫不客气喝下这杯:“答应别人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更何况还有钱可以拿。”
龙汇降愣了一刻,道:“张兄弟真是耿直之人。”
龙汇降又道:“不知舍弟临终前可有什么话留下?”
张亦驰:“有,很重要的话。说是火凰教非常厉害,我猜是要你们注意些。”
即使不说,龙汇降也猜到几分,要不然龙汇行是死在谁的手里呢?“来,再喝一杯!”
放下酒杯,龙汇降道:“张兄弟如此年轻,武功就已经臻至化境。真乃我中原武林之幸事。”
张亦驰:“武林是什么?我就是我,我并不属于武林。我只要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好,又和武林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想法,龙汇降又道;“十八年前西域魔教入侵,我中原尚有断水剑,破云刀,言寻道长等绝世高手。十五年前无滩庙一役,我中原高手损失殆尽,破云刀梁闻渊也不知所踪。而两年后又是无滩庙之约……就说现在,火凰教这些人也特别厉害。我中原武林也到了应该有人站出来的时候。”
张亦驰喝下一杯:“庄主此话有理,可惜小子并非武林人士,实在无能为力。”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也勉强不得,可是有些东西真的就过得去么?
龙汇降:“可是你的家仇呢?”
张亦驰拎起一壶来,全都灌了下去:“假若我有仇人,我一定不会去报仇的。我杀了他,他儿子便会来杀我。我儿子的儿子又会去杀了他儿子。这样的世界,岂不是很无趣?”
我竟无言以对。
张亦驰:“对不起,我有些醉了,回去休息。”
他站了起来,已有些摇摇晃晃。按理说他的酒量应该远不止如此,为何今日就偏偏醉了呢?
龙汇行:“小刀……”
张亦驰犹豫半停,却不回头:“你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