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销售“视力佳”口服液涉嫌贩卖假药,案值200多万的药品被封存,“恒信药业”的执照被吊销,工商及法院对我处以160万的罚款。一系列的处罚,终于使我明白眼前的一切已无回天之术了。我根本无力兑现这么一大笔罚款,事情见报的第三天,我还没起床,就接到会计的电话,告诉我公司的账户昨天被冻结。我刚穿好衣服,准备去公司的时候,门刚一打开,门口站着好多人,有工商有税务,其中还有警察,乱七八糟的制服向我出示这样那样的文件,最后一群人把我家里所有的家具电器贴上了封条,并告之罚没!都说法院执行难,可这次行动如此迅速,法院强制将我的汽车、房子全部抵偿罚款,我在数个所谓的文件上签完字,那一瞬间,我变得一无所有。身上的那件4000多的西服记录了我曾经的“辉煌”。
当我被逐出家的时候,我刻意经过蚂蚁部落,我抬起了那块决战的黑板子,而我却没有机会看到最终的结果,我知道那场战争是异常残酷的,它们必须消灭一方才会休止。我就这样在法律的监督之下,离开了自己的家,他们并没有让我回另一个家,而是把我直接拉到了南岗分局,处以了15天的拘留。
拘留所里那几天,我突然觉得世界是可以安静下来的,这难得的安静,能让我的心沉淀下来,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梳理发生过的一切。的确,这段路我走得太快了。所有人和事都未曾给我留下什么,刘洋、刘队、天燕、红姐……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懊恼眼前的境地,或者去虔诚地忏悔几句废话。封闭的铁门,无时不刻地告诉我,一切都已经无力回天。
我手里拿着那张报纸,牢牢记住了报道这次事件的记者--陆微。关在号里,我没别的事情可做,只是看这张报纸,一遍又一遍,分不清白天黑夜,就坐在那里,心态倒是很平静。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弄不明白,报纸中所报道的引用了大量的数据,其中包含“视力佳”的进价出货单据,这些东西平时谁也接触不到,就连业务员都不知道进价多少,怎么会泄露出去呢?
进去的第三天中午,被告之有人来看我,我当时想不是父母就是连野他们,可出现的这个人着实让我感觉意外。来人正是小李白,他像朋友一样,给我拿了点吃的,还有一条中华烟。警察对他都很客气,那烟居然留在了我的小号里。他告诉我,出去以后如果没什么事干,就找他去。
第五天,我被提前释放了。走出拘留所的时候,父母没来接我,只有小纪一个人。车上我们一直很安静,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许久之后,小纪似乎准备给我点安慰。
“没事了,咱先找个地方洗个澡,吃顿饭。”小纪看着前方说。“不想去。谁把我弄出来的?”“我还真不知道,昨天小李白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今天过来接你,我还纳闷呢,他怎么知道我电话的……”小纪说。“这么说是小李白把我捞出来的?”“他倒没说这个,估计应该是吧!”“是吗?他为什么捞我呢?”我若有所思地想着。“大哥,我现在还没搞清楚一个问题,究竟谁出卖了你?”
“不光你想,我也想弄明白,敢这么害我,绝对不能轻饶了他……对了,能不能想办法回我家一趟?”
“干吗?都封了,门上都是封条。听说要拍卖呢。”“我想看看那窝蚂蚁……”“大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蚂蚁。”“我就想回去一趟……”
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带着小纪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门锁还没换,幸亏我在牛奶箱下藏了一把备用钥匙。屋里的一切都没变,只是到处都是封条,我借助微弱的灯光走到蚂蚁部落前面……
小纪小声地说:“大哥,有什么好看的啊,看看就走吧!”因为太黑,我根本就看不见里面,我拉了一下蚂蚁部落下面的隔板,趁小纪不注意,我从里面抽出那两支手枪,揣在怀里,我们又悄悄地走下楼梯。
“小纪,找个地方坐会儿。”“那你不回家了?”
“不想回去,再说吧!”我们俩在一个烧烤摊上吃着肉串。“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真的。”小纪说。“我都这样了,你还佩服我什么,什么都没了。”
“不是这事儿,我是觉得你真的挺有道的。大军那事,你都能摆平,还有公司这事,看你跟没事儿人似的。”
“有事儿能怎么样,没了就没了,反正我也潇洒过了。”我硬着头皮说。晚上,我没回家,跟小纪去了他家一个空房子。房子没装修,什么家具也没有,只有一张床。“今天晚上先凑合一宿吧!”小纪给我扔过来一床被子。
我们俩躺在床上,小纪把烟递给我。“大哥,有什么打算?”“没有,有些事先整明白再说。”“你是说谁出卖的你吗?”黑暗中,我的烟头猛地一亮。
“必须弄明白,要不太他妈窝囊了。”“那你怀疑谁呢?”
“我听连野说,好像是有人使绊。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肯定能查出来就是了,小纪,你帮我办件事儿!”“大哥,什么事儿你说吧!”
“明天你去一趟工商局……”“去工商局?”
“是的。你呢,到了那里就说恒信药业的线索是你举报的,因为现在举报会有奖励的。如果他们说不是有人举报呢,你就马上走;如果他们说有人领过钱了,你故意跟他们辩论一会儿,意思意思,你也马上走,多余的话不要讲,他们不能拿你怎么样。”
第二天,我回到家,老爸老妈没说什么,这多少让我心里舒服点。我回到自己屋里,老妈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我把枪压在枕头下面,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我仍然开着车,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母亲把我叫醒。“儿子,别上火,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也是你人生的一个教训!”“妈,我没什么火不火的,无所谓!”但是在我心里真的“有所谓”。母亲拿出一个存折:“这里是你给家里的钱,我一分都没动。你看看能干点什么。”“妈!这钱你拿着吧!我用不上。”
两天后的中午,我去了报社,我终于见到了报道这次事件的记者--陆微。
“知道我是谁吗?”“当然知道,怎么今天是来威胁我的?”“怎么会,就想看看是谁把我成全了。”
“成全?你怎么不想想你害了多少人,赚钱不能昧良心,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别啊,我今天是来感谢你的,不是想威胁你,我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做。”她一愣,很仔细地端详着我的神情。
“真的,生意嘛,怎么败都是一样的。今天来呢,就是想认识认识你。还好,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你想象?”“怎么不行啊,我猜想能有你这样笔头子的人,肯定不漂亮。看样子我直觉还是挺准的,就像我知道是谁出卖我一样。”“我不漂亮是我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呵呵,女人不一定要漂亮,有味道才好。”“那你今天来,就是想说这些的吗?”“那你想我是来干什么的,威胁你?恐吓你?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别一口一个女人女人的,听着别扭。你能有今天,这也是必然。既然已经这样了,我想你就从中吸取点教训吧!以后路还长着呢。”“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来谢你的,谢谢你终于帮我赔掉了这个公司,但是这个其实是我自己想要的结果。多亏你帮忙!”“你没事吧,故意这样做的?怎么可能。”“有什么不可能,你可能就知道我被处理,又是报纸,又是电视的,有些事情未必就像你想的那样。”“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的公司倒掉?”“怎么你以为公司都想赚钱啊?破产也未必就是赔钱啊。”“这么说,也是你指使人把那些材料传给我的?”她糊涂了。
“这个应该不难吧,你每篇报道下面不都有你的E-mail信箱吗……好了,不说这些了,真的谢谢你,这事儿你办得漂亮,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她愈加疑惑。“打扰你了,我走了,感谢你的合作!”我起身想走。“别走,你的意思,我被你当枪使了?”“可以这么说,今天来呢,就是想让你明白,以后别被人利用就好。明白吗?就是不想看着你这么无知。”“不用唬我,我是经过调查的,做记者的我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呵呵,走了。我该说的说了,怎么说你也帮了我一个大忙,不来说声谢谢,也不是我的为人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看着陆微充满疑惑的眼神,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
小纪从工商局回来告诉我,他们是看到报纸才查这件事的,根本没什么人举报。晚上我带着连野他们几个人,去了郭小东的家。门紧锁着,家里没人。我去旁边的小卖部打听到,郭小东的母亲前几天刚刚病逝。我之所以找他,是因为报纸上所报道的情况,外界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视力佳”的资料是完全保密的,就连每天过手的业务员也不知情,更别说一个记者了。能接触到我公司电脑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郭小东,而恰恰那个时期,我和连野去了北戴河。
连续几天,我们都没找到郭小东,直到半个月后,我们才在仙剑网吧找到了他。当时他胳膊上还戴着黑孝,正戴着耳机在那里看电影,我走到他身边时,他都没有察觉。我一巴掌打掉了他的耳机,揪住头发就往外拖,网吧老板急忙过来,被连野挡住:“没你的事,靠边。”我把郭小东拽到外面,在他脸上就是一拳,他一个趔趄摔倒在那儿。
“你是不是觉得救我一命,我就要报答你一辈子啊,我对你不薄吧!你他妈居然还想毁我,你活腻歪了吧你!”
“少白,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可能毁你!”“你没有?还你妈的嘴硬,公司的资料谁能知道,就你我;报价单谁能弄到,就你知道我电脑的密码,连他妈会计都不知道。”“真不是我,我不会干出那样的事。”“不是你还有谁,欠你的,我已经还过了,但是今天我必须给你留点纪念。”
我从裤兜里拿出手枪,将郭小东的手垫在地上……“你砸可以,但是你把话说明白,我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你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我妈治病的钱都是你给的,我还会出卖你吗?”“给你妈治病的钱?”“上个月的回款7万多,我给我妈做手术了……”
听郭小东这么一说,我脑袋一片糨糊,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是谁出卖的我了。“你怎么总带着那东西?”小纪在一旁问。“安全!尤其是我现在落魄的时候。”
“你有什么仇人吗?”“不知道,我想应该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