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吩咐服务员上菜,大军说等等,一会儿还有个人来,大军也没说是谁,大平也没问,屋里气氛很尴尬,都不说话,只等那个人。最后,大平把茶壶推到我面前:“少白,今天你军哥能来,就是给我大平一个面儿,你做小辈的,事出了,就应该给个说法,断胳膊断腿的就不需要了,今天我只希望大军满意。”没等大军说话,大平就用手指弹了一下茶杯,示意我给大军倒茶。我把裤兜里的枪拿出来,递给连野,用右手拿起茶壶向大军那边走过去,连野没有收起枪,只把那支枪摆在桌子上,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走到大军身后的时候,探身给大军面前的茶杯倒水,水还没流出来,大军就用手将茶杯盖住,转头看大平:“什么意思?事情如果这么就完了,我大军是不是连狗都不如。”我拿着茶壶僵在那里,看着大平。大平站起来,坐在大军的身边:“大军,这话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你我都是他们那个时候过来的,孩子小,莽撞点,出了点不对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没完没了的,那还不让道上的人笑话啊。
事儿总得有个结果,你大军想要个脸儿那是一定的。你说个方子,咱就按你说的开,怎么样?”大军没说话,旁边的人说了一句:“废了他们!”大平一指那个人:“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继而一把抓过大军的手说:“如果今天非要弄点事儿出来,我大平就不说什么了,我给你们腾地方,门一关,你们自己解决,废得了就废,今天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大平说完看了看桌上的枪,然后看了看大军。大军盖在茶杯上的手,拿了下去。大平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准备重新给大军倒水,这水还没倒上,门就开了,一个个子不高、看上去40出头的男人走了进来。大平先是一愣,然后满脸堆笑地站起来迎了上去,“哎哟,大哥,今天这是给我大平脸啊。”来人一笑,看看铁青着脸的大军。“怎么个意思,不像吃饭样啊?”边说边坐在大军的旁边。大军没说话,这个时候,这个人看见了桌上的手枪,笑着说:“哎哟,场面挺大啊,这两个小子怎么个意思?”
初见这个人,就觉得眼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看大平对他的态度,估计来人分量不轻。那人自己拿出一支烟点上后,指指我们:“就是他们……”大军没什么反应。“你们俩是干什么的,看你们岁数不大,事儿捅得可不小啊!算命的说最近要出新人,看样子就应该是这两个小子了。”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语调慢条斯理的,听上去特别不舒服。算命?我突然想起来,上次连野拉着我去香房算命的时候,在门口看见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此时,这个人转头对大平说:“今天本来是想跟大军说点事,看样子我赶上好节目了。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他自顾在一旁抽烟,眼神时不时落在我们身上。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没人说话,大眼瞪小眼。大平坐在一边摆弄着茶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放下茶壶,回到座位上,把枪从桌上拿下来,压在腿下。我正了正:“咱们不说谁对谁错,我就想问问大军,不,军哥!想怎么个解决法。”仍然是没人接话,没人回答。连野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少白,走了,能他妈怎么的,走!”我也站起来。手仍在裤兜里,紧紧握着手枪。“别介,这事儿没完呢,怎么能说走就走呢!”那个男人说了一句,并示意我们坐下。我拉了一下连野,重新坐回去。他站起来,走过去拍拍大军的肩膀说:“我看啊,今天的事儿啊就这样了。他们还小,以后呢大平好好管教管教。大军也要个脸儿,在这儿呢,就让这两个小兄弟认个错,其他的算在我小李白的头上,怎么样大军。”大军有点意外地看看这个自称小李白的人,很无奈地点点头。那人继续说:“当然事情不能就这样完了,你们俩呢从今天开始跟着大军,帮他看场子。”大军听完又一愣,大平急忙站起来:“行,行!我看这样可以,大军也算收了两个兄弟,今天我请……”我长出了一口气。
饭没吃完,那个叫小李白的就提前走了。最后,大军可能是喝高了,托着胳膊对我说:“我告诉你,这事儿是我大军的一个耻辱,明白吗?但是出来混的,这口气我咽了。也别说跟我不跟我的,以后你们自己看着办。”说完一拍我肩膀,起身走了。房间只剩下大平、连野我们三个,连野拿起酒瓶给大平倒满,端着杯子:“大哥,今天的事能这样平了,得谢谢你,我先干了。”大平没动杯子,看看我们俩说:“大军这个人我不是很了解,但是能咽下这口气有点不太现实,以后你们还是小心点吧!道上的事你们还浅着呢。”
这场仗我输得不明不白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静夜的哈尔滨,有种很低调的美。我们两个溜达着往前走着,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事儿能解决,我如释重负。
“把枪给我……”我一伸手。“怎么,这个不是给我的?”“不是好东西,放谁那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不够意思吧你,是不是想要钱啊?”
“操,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不是钱的事儿,我就是觉得这个东西不安全。再说你这个人脾气、德行我也清楚,你有枪,你肯定不会拿菜刀的,快点给我……”
“别人都叫你少白,那是他们认识你比较晚,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姓赵,这就是交情。”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我是为你好。”“不给我可以,借我玩两天。”“玩什么玩,非法持枪是犯罪的。”“别跟我说这个,我爹就是警察。你忘了?”“别废话,把枪给我……”“给你,给你!你先藏起来,以后万一用得着呢。”连野把枪扔给我,我放在了裤兜里。两个口袋里一边一支。“晚上哪去?有窝子没有?”
“没想好呢。”
“去我那吧!”估计连野是没想好去哪里,才同意去我家。回家的感觉真好。“告诉邵年一声吧,他们还等信呢。”邵年听后,松了一口气。
“少白,你怎么不找个女人,天天看你一个人来,一个人去的,不他妈寂寞啊?”“我可不像你,天天换,有意思吗?我要的是一份真的。”“真的假的?我们还年轻,别太认真了。我也没时间想什么是感情,现在的人说这个都他妈觉得俗得不行,你也别恶心我了,把枪给我玩会儿……”他靠在沙发里,叼着烟,翘着腿,我把枪里的子弹退了出来,扔给他。“少白,你觉得咱们今天牛X吗?啊……那架势,我靠,简直就是周润发了。哈哈。”
“枪是放不了,但是这个东西挺压事的,我是看出来了。”“这样混下去,用不了一年,咱们就有名了。这小半年出的事也不少了,我看啊,干脆组织一个黑社会算了,谁不服整谁,什么这个那个的,咱有这个就行!”“我真纳闷了,你爹是警察,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靠,你还不是混过警察吗?不是金豆子那事儿,你现在还是一个雷子呢。是不是警察叔叔?!”
“滚蛋,我告诉你,我就没后悔过,因为我觉得值得。”“什么叫值得?混得好,就值得。我是想清楚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干脆跟一个像样的老大,混几年,咱也是哈尔滨提起来可以平事的人了,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还怕个屁!”
“我不想作死,我有自己的生意,淘几年钱,挺好的。”“你那生意,谁敢保证你靠个蛇贩子就能起家!”我没有接他的话,感觉有点累,从床上拿个枕头躺在地板上,脑袋里想着今天晚上的事。
第二天,我早早去公司,刚进办公室,会计王姐就跟了进来:“有几个事得跟你说清楚……”她把门一关。“第一个事,就是工商来过,好像是咱们卖的‘视力佳’有质量问题。”“什么问题?”“有的人都吃了十几盒了,根本就没有疗效。人家把咱们举报了。”“这个先放放,还有什么事?”“还有就是你走以后,郭小东那边的回款……”“回款怎么了?”王姐看看门外,小声地说:“那边的钱一分都没过来,按说不能啊。”“他那边有多少钱?”“我算过了,应该有7万多。”“他来没有?”“应该还没有呢,你走的这一个月,他根本就不怎么来,天天开着你的车……”“好了,我知道了。工商那边的事我想办法……”
我给长春那边打了几个电话……又打郭小东的手机,关机。一直到中午,他才来公司,我想他是知道我回来了。
“你那边的回款是怎么回事?”“长春那边有点问题,好像是说咱们四月份的货走得不好,先压几天。”我腾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郭小东,我念在你救我一条命的分上,我对你够意思吧!我出了点事,走了几天,你就敢跟我玩猫腻了,你是不是嫩了点啊!你是不是忘了,长春那边是我起家的地方,你觉得他们是认识你啊还是认识我,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那钱……我……”“算了,你救我一命,那钱我不要了,就算我报答你的。从今天开始咱们没关系了,赶紧滚!”他放下车钥匙走了,我坐在那里生闷气。已经中午了,但是仍然没有饿的感觉,开着车回家绕了一圈,父母真以为我出差了,也没多问什么。在家睡了几个小时,就走了。一个人很无聊,就独自一人去大平的台球厅消磨时间。在我经过中间几张台桌的时候,发现很多人跟我打招呼,我却没几个认识的。我让球童随便给我找了一个人打球,心不在焉地竟赢了好几杆。
“大哥,挂几杆吧?”那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才抬头看了一眼,30多岁的样子,个子不高,笑面虎一样的神色。
“挂杆?行啊,多大的吧?”“50怎么样?”他说。
“50不觉得小点吗?”
他有点兴奋。我暗想:他那点“钓鱼”的把戏实在是太没水平了。他眼珠子冒蓝光地说:“要不打200的?”我漫不经心地说:“200也小,这样吧,咱俩打1000一杆的。”我看得出他强忍着喜悦,“行!那就打1000的。”这个时候旁边聚集了几个看热闹的。他已经拉开架势,我真纳闷他为什么那么有把握。我故意刁难他:“挂杆可以,先亮货,别输完了没钱。”我把手包打开,里面大概有几千块钱,他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但是没什么表情。“我的你看完了,你的钱呢?”他犹豫了一下,“我钱……”“钱呢?没钱是吧?你保赢是吧,没钱还敢这么得瑟。”我把杆子倒过来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了,接着有几个人上来拉我。他挨了一杆以后,向后退着,我仍然不依不饶,冲上去就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我他妈就问问你,你保赢是吧?啊?”
旁边一个人对我所说:“大哥,他就是‘左一杆’……”这个人我听说过,台球打得非常好,号称“动力第一杆”,没想到,今天拿我当鱼了,故意输给我,然后设局挂杆赢我。但是他没想到,我今天心情不好。钱没赢着,脑袋上多了几个包。他捂着脑袋走了,可能是出了口气,心情好多了。
晚上跟连野他们说的时候,他们都很诧异,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动手。邵年问我:“郭小东的事儿就这么了了?”“他救过我一命,就这样吧!”连野在旁边嘟囔着:“咱的钱都敢秘下,还拿他当哥们儿呢!”“别提他了,找个地方玩会儿!”
后来我们几个居然去了“第五街”迪吧。用连野的话讲,叫踩踩场子。到了三层,从电梯里一出来,门口的几个保安一下愣了。连野走过去,拍拍他们的肩膀:“别怕啊,是大军找我们来帮他看场子的。”几个保安面面相觑。我们在吧台边上坐下,也没什么心思摇头,我听着音乐,连野四处寻摸美女。没一会儿,看模样是经理的一个女孩走过来。“少白大哥吧,我是这里的经理刘萍,军哥跟我说了。”我一笑:“你们家有保安,也不需要我们看什么场子,就那么一说,我们也不会来,今天就是过来玩玩的。”“告诉大军,雇我们看场子,他请不起!”连野一旁接茬。刘萍笑笑,吩咐服务员上了一个果盘、几瓶啤酒,就忙去了。
我们几个坐在一边喝着酒,吃着东西。舞场休息期间有节目表演,因为我们距离舞池比较近,最后我被主持人强拉了下去。我几次想翻脸,但是想想一个玩,不至于。结果主持人宣布游戏规则的时候,我傻了。游戏很简单:用嘴传扑克,一男一女分开站着,只能用嘴吸住扑克,传给下一个人。连野跟邵年在旁边起哄,没办法,只能勉勉强强地站在那里。我也没看旁边的女孩什么样,起初传了几个来回很顺利,当扑克第四次传到我的时候,我去接,我小心翼翼地吸住扑克,准备传给下一个人,不知道是她肺活量小啊,还是什么,扑克顺着嘴边就往下掉,我一急,猛一吸气,就在将要靠近那女孩嘴唇的时候,扑克“知趣”地掉了,我的唇上传来一种软软的感觉……四周传来一片哄笑声,游戏结束,我输了,但是赢了一个吻。主持人后来说的是什么,我没听到,当时只想马上下去,更后悔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最后,主持人让我俩拉手。拉没拉,不记得了,回到座位上,好不自在,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但是那种柔软的感觉却记忆犹新。“走吧!没意思……”我拉着连野往外走,刚走到门口,连野一捅我:“瞧,你啵的那小妞看你呢。”我没敢去看,急忙钻进电梯。电梯门还没关上,我就听见那女孩在我背后喊:“喂!你等一下……”连野用手挡住电梯,“干什么?”“那小妞叫你呢!”我站在电梯里感觉异常窘迫,好像是要承担什么责任。
“有事儿吗?”“你不记得我了?”
我仔细看看,的确是感觉有点面熟,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金豪……你还掐过我的脸……”
那天我才知道,她叫张天燕,现在在道里松蕾商厦卖皮草。随着天燕的出现,我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人,每天接她下班,看着她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那时候才知道,随便吻一个女孩也是要负责的。
跟天燕交往不到半个月,一天,我们在外面吃完饭,我把天燕送回家。开车回来的时候,刚拐进小区,发动机还没熄火,就接到天燕的电话。当她穿着睡衣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傻了。原本一个可爱的女孩,竟能如此狼狈,披头散发,满脸泪水。
“你被非礼了?”我小心地问。
她拼命哭,拼命摇头。“他打我……用菜刀砍我。”“谁?”“我爸……”我拿起她的手,果然手背上有刀痕,头上一道一道隆起的包,此时她在我的怀里泣不成声。天燕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谈起她家里,只从她的笑声中隐约感觉到她的家庭并不幸福。
“你是他亲生的吗?怎么下狠手打你?”“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从小就这么对我……我不知道我哪里让他这么看不上我,从小就打我……往死里打我……”天燕继续哭。
“他今天又喝多了。你送我回去,他就问我是不是搞对象了,我说是,他就问我你有没有钱……我说没有,他就骂我傻X,跟我妈一样贱……我没答理他……就想睡觉了,他就进我屋,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我看见他拿着菜刀,我好害怕,就躲在被窝里,他就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拿菜刀背儿砍我,我就用手挡……”天燕在我怀里哭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满脸的泪水干涸在她稚气的脸上。我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我气得手直抖,心里一股火越烧越旺。不行,我要去办一件事。
邵年他们到的时候,我已经发动车子停在路边。我在车里不停地抽烟,但还是难以平复心里的愤怒。邵年敲我车玻璃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什么事儿?这么急。”“跟我去道外,多了别问,打就行了。”“连野一会儿到,他今天晚上有班。”“不等他了,到那什么也别说,看我眼色行事。”
这个时候我才看见小纪从后面的出租车上下来。“大哥,什么事啊?”“别问了!”“你们打车,我开我的车,邵年找个东西把车牌子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