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裂缝内居然起风了,就像是真的裂缝一般,外面的风从缝隙里吹进来,嗖嗖地,真是阴冷。我的深灰色外套在风中摇曳,衬衫衣领已经翘起来了。受风影响的树林树叶发出唰唰声响,周围的影子们都呈现出声波图般的电波状,强烈地、诡异地都汇聚到了那一团团漆黑的影子里。与我同行的弟弟,路易斯也出现了与它们同样的状况,感觉路易斯和它们是一伙的,但我尽可能的不往那个方向去想。
我伸出右手握紧被时间腐蚀的门把,还没等我拿出阿诺德给我的钥匙,只听锁孔里边‘嗒’的一声,幽冷的铁门轻微的发出一阵吱吱声并向外挪出一条小缝隙,塔内的阴风从门缝里边呼啸着。我的另一只手也搭在门把上,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拨开铁门。
现在可以看得很清楚了,塔内除了一条螺旋回廊一直向上延伸以外,其余都是由或大或小的齿轮组成的机械装置,每一组装置里镶嵌着各类符石,透过金属甲层微微发亮。值得一提的是,塔内并无照明设施,只有镶嵌在装置里的符石所散发出的微弱光芒能勉强照亮着螺旋回廊。塔外的阴风从灯塔垛口直面袭来,夹带着浓厚的铁锈味而看似更加疯狂,更加的令人毛骨悚然,就好似上千把剑刃冲击着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我打着寒颤,双手相互揉搓,靠着螺旋回廊外侧一直向上走去。
“哥,你没事吧……”
“还好吧,这里真是见鬼了,也不知为……为什么来到灯塔后会变得如此寒风刺骨,我的上帝啊……”
……
01
……
平静、阴冷、和铁锈味交错在一起的螺旋回廊里,我不知走了有多久,脚掌已经快失去了知觉。我从口袋中掏出怀表,拭去镜面上的雾气,看着表盘上的分秒针,已经是深夜10:27分了,看来在阿诺德的裂缝里时间并不会消逝。我继续沿着螺旋回廊走去,一边哼着小调,证明我还活着的小调。但结果显示,这似乎是个错误的选择……我哼着的小调比起吸引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倒不如说是启动了塔内的某些机关,每一组机械装置开始发出嗞嗞声响,就好像有人在另一端的电台里哼着小调……
“快跑!那玩意上来了!”路易斯的声音在塔内撕扯开来,回音阵阵。
“在裂缝内不是安全的吗?怎么又……”我回着路易斯并快速迈出脚步,向上狂奔时不时抓住扶手借力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撑。螺旋回廊下方的微光在‘噔’得一声巨响之后,一层层的关闭了。在黑暗中,一张巨大的洁白面孔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移动。
“我俩似乎没理解他所说的,安全的是裂缝之内,可是灯塔之内是例外的……”路易斯惶恐的说着,他露出了一张扭曲的邪笑,这不是带有攻击性的邪笑,而是因为狂奔中惶恐而产生的邪笑,令人嗤笑不已的邪笑。
“见鬼,见鬼,见鬼,见鬼,见鬼……”我不停重复着这两个字,以企图抚平我心中的惶恐。
邪笑,带有极度攻击性的邪笑。你从未见到过一个整整十一年未进过食的食影,现在的状态已经不能用丧心病狂来描述了,它在内壁里疯狂的向上延伸。每一层的机械装置关闭速度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
‘噔-噔-噔-噔-噔’
每一声巨响如同刺穿了我的心脏,但我知道我不能停下脚步,我双手捂住耳朵,用力迈着疲惫不堪的双腿继续向着螺旋回廊前方飞奔。没过多久,在螺旋回廊前方十多个阶梯上立有一块生锈的铁牌,上面刻着如下几句话:
灯塔编号:0027
当前位置:70层(塔顶)
非相关人员,请原路返回。
我并没有注意那块铁牌,只知道它从我身边掠过去了而已。我跑完螺旋回廊的最后十多个阶梯,来到了螺旋回廊尽头的甲板上。与底层一样的铁门,(顶层铁门是往内开的,而底层铁门是往外开的。)这道铁门却上了锁,我惊慌失措的乱摸着口袋,只听钥匙与甲板碰撞发出的哐啷声与下层机械装置关闭的巨响混合在一起,我变得更加慌乱了,捡起钥匙,手发着抖拼命的一正一反插向锁孔。
“哥!拜托,它就快过来了……”路易斯双手合十祈祷着我尽快打开铁门。
‘嗒’的一声响,虽然被下层机械装置关闭的巨响覆盖着,但是依旧可以感觉得到门锁已经被打开了。我用力拨开铁门的同时回过头看了一眼,食影近在咫尺,我单手抓实铁门边用力将自己的身体往前撑,一个完美的飞扑,我倒在离铁门不远处的地方。由于顶层是露天的,阿诺德所展开的裂缝包裹住了顶层,疯狂向上延伸的食影一头撞向了裂缝,被裂缝击了个粉碎,食影分成诺干份向周围散去。
“上帝啊,这见鬼的东西……”惶恐、发抖、疲惫汇聚在一起,我一边骂着一边继续向前挪动着身躯,直到远离铁门爬到垛口边上。我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惶恐和路易斯张望着四周。
顶层很简洁,每两根支撑柱中间隔着一面巨大的弧形玻璃,(共六根支撑柱,三面弧形玻璃)柱子和玻璃上方还支撑着一面更加硕大的圆形彩绘玻璃。月光透过彩绘玻璃聚集在中央的一组机械装置上,犹如彩虹般漂亮。每根柱子下都放置着一组梯型蒸汽式冷却水槽,从冷却装置里裸露出来的管道一直延伸至中央的机械装置,这几组装置还在运作当中,还时不时从排气管里排放出大量的蒸汽。
“还没死透吗?”阿诺德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脑海里游荡着。我取出阿诺德给我的通讯符石,路易斯抢先了一步,说道:“真是抱歉,那家伙还没死,它在四周的墙壁给我充当着保镖的职位!”
“哈哈哈,我说的是你们。”阿诺德半是嘲笑半是愚弄的回道。
“你……”
“好了,好了,别跟我顶嘴了,赶紧完成正事吧。”我取出阿诺德给的另一块符石,形如猫眼的符石,浅蓝色的表面下包裹着暗紫色瞳孔般的三角棱柱。我按照阿诺德的指示将那块猫眼一样的符石放在离机械装置不远处的空地上。“离那玩意远点,小心可别死透了,哈哈……”
“够了……”我有点不耐烦地说道,之后我和路易斯躲在离放置符石地方的另一头。在阿诺德短暂的低声咏唱后,符石开始发着微光飘离地面,瞳孔般的三角棱柱一张一缩的颤动着,紧接着被微光包裹着的圆柱形物体伴随着嗞嘶声出现在符石上方,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圆柱形物体和符石褪去微光后掉落在地上的同时周围也回归了平静。
我和路易斯负责将装有散零粉末的铁罐子填入冷却水槽,而阿诺德在通讯符石的另一头认真述说着填装粉末的步奏,在这没有多余的杂谈中看起来就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特工小分队,虽然只有三人。
……
02
……
中央共鸣管发出的呜呜声响彻了周围,食影已经褪去,裂缝也已闭合。
我和路易斯绕过灯塔旁的灌木丛,一路享受着来自头顶上的0027号火彩灯塔的温和光线,还有晚会的热闹。没走多久,隐隐约约就能看见一组用木头搭建起来的小食摊,只见一个人影在向我俩招手。
走前一看,是阿诺德,蒂娜也在旁边。
“你俩怎么突然去倒……份……粪便桶了……”蒂娜别扭着说道。
“粪便桶?谁告诉你的。”路易斯回道。
“阿诺德告诉我的,你俩突然消失吓坏我了,然后阿诺德告诉我你俩去倒……”蒂娜不解地看向阿诺德。
“别听他胡说,我俩只是……”我不知如何告诉她前因后果,阿诺德在一旁捂住嘴想笑又不想笑的样子,我继续说道:“只是……完成了一个小冒险,一个没死透的冒险……”
“哈哈哈,你们这群家伙真可爱。”阿诺德已经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唔,没死透的冒险?好像我在发呆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蒂娜鼓着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还有,你们仨的关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亲密了!”
漂亮的脸蛋,精致的五官,就这么盯着我,我的脸开始发烫发红。起初开始遇见她的时候我还没有那种感觉,只觉得她是一名普通的女孩,现在的她看起来更可爱迷人。阿诺德却在这时候发话了:“他俩已经爱上我了也说不定呢!哈哈!”
“你还真的是恶趣味啊……”路易斯说道。
“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死透的冒险,没听那家伙说吗?哈哈……”阿诺德捂着肚子笑的更加夸张了,不过他很快就止住了自己脸上的笑容并继续说道:“咳咳,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行为。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费兹捷勒·阿诺德,是森斯中学的机械与符石课题的讲师。现在,我再次欢迎你们来到由森斯中学赞助,夏普斯小镇举办的符石晚会!”
“好吧,我也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易斯·安德森。森斯中学五年四班,班组课题为符石融合。”我微微底下身子礼貌的说道。
“我是路易斯·安德森,刘易斯是我的哥哥,附属型食影。”
“哎,怎么都,好吧,我也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蒂娜·沃特裴克,森斯中学六年三班,班组课题是机械与符石。”
……
03
……
晚会再次起风了,没有裂缝里的阴冷,感觉起来还有点暖的错觉。
直到晚会结束前,我们四人都没怎么逛晚会,只是在小摊边上相互述说着自己旧时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