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小兄弟!要不要我为你算上一卦?”街尾那个穿着灰色破长衫的算命老头又一次一把扯住我的衣袖。
这老头一星期前就出现在了华城,据说他能看得到前世今生,是祸是福他拿指头一掐、铜板一抛、龟甲一看就能知道,还特灵验。林家姨娘家的母猪一胎六个崽,他都给算出来了。
我从来不信这些个神神鬼鬼的东西。可奇怪的是,我每次从这街上经过,他总是拉住我,想给我算一卦。即使我换条道走,他也总是出现街尾。
“神经病!”我每次都是甩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叫临仙,这名字倒是很有来历,但我总觉得那是我爹和我娘瞎编出来的。
我娘生我的前一夜,她梦见一白衣老仙人从仙山上的石阶上,一步一步缓缓走下,每走下一段路,便年轻一些,硬是从一耄耋老翁变成了垂髫小孩,然后那小孩咧嘴一笑,化作一道光,进了我娘腹中。
我出生后五日,有一远行者打我家茅屋前经过,讨了口水喝。他听到我爹和我爷爷在为我名字该叫“赵狗蛋”好,还是“赵狗剩”好争吵不已,便主动提出为我取个名。我爹一看那人像是读过点书的,欣然同意,
远行者抚了抚短须,向北望了望晦梦山,“就叫临仙可好?”
“啥?临仙?这字咋写?”
“拿笔来!”
我爹急匆匆到了村中秀才家里,借来了纸和笔。那人提笔写就“临仙”二字,俊秀飘逸。那张纸至今还在装在木盒里放在家中。
我爹和我爷爷兴奋地把纸拿进屋中给我娘看。等他们再回到院中时,远行者早已不见影踪,只留下一锭银子在磨盘上。
后来,我娘一想她的那个梦和临仙这个名字,便觉得远行者并非凡人,我也与仙什么的有着不解之缘。我爹一听,也很是同意。但我还是觉得很扯淡。
等我六岁时,我爹一狠心就把家中的小牛卖了,想供我去书院读书。
我娘说:“一定得让让咱家临仙去城北的那个书院。听李半仙说,那个书院里有神仙收凡人做弟子呐!”
我爹摇了摇头,觉得做神仙,不实在。
“不让儿子做神仙,让他做大官也行啊。连中三元的少年丞相许丞相,不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嘛!”我娘接着道。
然后,我就在被送去了石苍书院。石苍书院就在城郊的晦梦山下。书院里有先生教我们《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四书五经,我倒是有点兴趣。但那《道德经》之类玄玄乎乎的东西,我很不感兴趣。
我娘一跟我说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就觉得烦。愚蠢至极,世间怎么可能有神仙啊!
年已十六。这日,山长(书院院长)让我们在后花园的仙坛前集中,说道:“有仙缘者,蜻蛉引路。”
没等他说完,我就忍不住插嘴道:“山长,我不是来修仙的,我是来求闻达的!”
山长展开手中的折扇,乜斜着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求富贵者,暂上阁中。”
“什么阁?”“山长说的是什么意思?”……书院学生们表示不解。
“蜻蛉自会引你们入阁中的。”山长转身看了看背后烟云迷蒙的晦梦山,露出让人不解的微笑。
随后,山长便让我们上晦梦山。
“晦梦山上住着神仙吧!”
“唉!你们知道许逆许丞相吧,我听老师说,他就进过阁中。”
“是不是进了阁中,这要做神仙还是大官都是自己决定了?”
“这敢情好啊!”
……
这帮人就是无聊,怎么可能凡事都那么简单。他们都汲汲于找只蜻蜓,我呢,慢悠悠地赏赏花看看草,望望美景哼哼小曲。
不知不觉中,我进入了一条我从没见过的山路。等我回过神来,猛地向后看去,身后的树咻得一声堵住了我的后路。没有了退路。害怕。
转过身,眼前出现了青色的东西,定睛一看,哇哦,是一只蜻蜓。蜻蜓在我头上转了两圈之后,径直向前飞去,我急忙跟上它。心中窃喜。
追着追着,只觉眼前的青光不见了。等我再次看见它时,它已经一口被从树上跳下来的癞蛤蟆吃掉了。吃掉了!我的天!我的脸上挂上了满满的失望。
“还我蜻蜓!可恶!”我拾起路边的石头就砸向那丑陋的东西。
癞蛤蟆竟然灵巧地躲开了,一下子变成了一只蓝蜻蜓。
“啊喂,搞什么鬼。”无奈,我只能追着这只由癞蛤蟆变的蓝蜻蜓了。
它带我进了更小的路。不对,这基本上不能算是路,我正在越过一个个灌木。眼前终于出现了从树与树缝隙间透过的光亮。我跟着它一下子闯进了那片光亮。
眼睛适应光亮后,只见蓝蜻蜓冲入湖水中变成一条游鱼,游入了湖的深处。
“不会吧,这该不是要叫我游泳吧。”我自语。
我脱下鞋子,听见旁边有人一声清咳。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身着白色衣裳、水蓝色大氅,持着跟竹竿,在钓鱼,一看那钓鱼的竹竿,都没挂钓线。
这是在学姜太公吗,这也学得太过了吧。不管,先问问吧。
“喂,老头,你知道晦梦山上的阁子在哪吗?还有那蜻蜓是怎么回事?”
“人无礼不立!”他一竿子甩过来,打在了我的小腿上。
“疼疼疼……”我咧嘴龇牙,摸着我那可怜的腿。
“幽篁阁不适合你。”他拄着竹竿,站了起来,向远处走去。
看来他还是知道点什么的。我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哎,你知道那什么阁?”
他拿出一副看****的神情望了我一眼,回了声“嗯”。
“那你是神仙咯。”“嗯。”
“我可不怕什么神仙不神仙的。我找阁子是为了做官的。”
他这回连声嗯都没应,停下了脚步。
“既然你是神仙,你施点仙术,让我开开眼吧。”
他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但湖水却开始聚集一下子扑了过来,湿身了。而他呢,扯起一边的嘴角,似笑非笑,全然无事。
“拜我为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