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怀疑哈梅西是准能够通过法科考试的。执掌各大学的学术女神,一向都
不断从她金色的莲座上,对他撒下无数的花瓣,赐给他各种奖章,并使他屡次获得
奖学金。
大家以为,考试完毕后,哈梅西一定要马上回家了,但他却似乎并不十分急于
收拾他的行囊。他父亲曾写信给他,吩咐他立刻回去。他回信说,等到考试的结果
一公布,他马上就动身。
安那达先生的儿子卓健拉是哈梅西的同学,和他住在紧隔壁。安那达先生是梵
社①的社员,他的女儿汉娜丽妮最近在准备参加初级文科考试。哈梅西常常到他们
家里做客。每到吃午茶的时候,他差不多总在座,但很显然,他所感兴趣的并不仅
仅是茶,因为不是吃茶的时候他也常常在他们家。
汉娜丽妮常常在洗完澡之后,跑到屋顶的阳台上去闲步,一边晾**的头发,
一边拿着一本书边走边看。哈梅西和她一样,也常常拿着书独自坐在他的房顶阳台
上的梯棚边读着。这里的确是一个可以安心读书的好地方,但这里使他分心的事也
很不少,这是谁都可以很容易猜想到的。
--------
①梵社(Brahmo Samai)亦“最高精神信徒协会”,系于1828年由罗姆?摩罕
?罗易(Ram―Mohan―Roy,1772―1836)首创,在加尔各答成立的一个宗教团体。
其主要宗旨为改革印度的宗教思想与社会生活,当时印度较有自由思想的人多参加
了这一团体,对于印度的思想解放运动曾发生极大的作用。
直到现在两方面都还没有提到婚姻问题。安那达先生所以没提起这件事是有一
个原因的;他有一位年轻的朋友到英国学法律去了,老头儿的心里老在想着那个年
轻人很可以做他的女婿。
有一天午后,在吃午茶的茶桌边,大家谈论得非常热烈。年轻的阿克谢在考试
方面虽然不很行,但他的茶瘾和对于其它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嗜好却也并不亚于某些
在学业上更有成就的青年;因此他也常常是汉娜丽妮茶会上的客人。今天,在谈讲
中他发挥议论说,男人的才智好比一把大刀,即使没有很锋利的刀刃,它的重量也
可以使它成为一种极有力的武器,但女人的机智却至多不过是一把细小的铅笔刀―
―不管你把它磨得多快,也决作不了什么大用……
听到阿克谢的这种荒唐论调,汉娜丽妮倒预备默然忍受;但是,他的哥哥卓健
德拉也同样提出了一些菲薄女人才智的议论,这却使得哈梅西不能忍耐了,他一变
适间默然沉思的态度,开始滔滔不绝地赞颂女性的各种美德。
哈梅西一边热烈地为女性进行辩护,一边又喝完了两大杯茶,这时忽有一个仆
人送来一封他父亲写给他的信。他把信拆开匆匆看了一眼,虽然这时辩论正非常激
烈,他也不得不甘认失败,匆忙地站起身来预备离去。后因大家一至向他抗议,他
只好向他们解释说,他父亲刚从老家到这里来了。
“你请哈梅西老先生进来坐一会儿吧,”汉娜丽妮对卓健德拉说,“我们也可
以请老先生吃杯茶呀。”
“别麻烦啦,”哈梅西匆忙地拦住说,“还是我马上去见他吧。”
阿克谢这时却不禁心中暗喜。“老先生也许决不肯在这里叨扰什么哩,”他说,
暗示着安那达先生是梵社社员,而哈梅西的父亲却是正统的印度教教徒。
哈梅西的父亲布拉加?莫罕先生一见到他儿子,第一句话就是,“你必须同我
一道赶明天的早车回去。”
哈梅西抓抓头皮。“有什么事那么急吗?”他问。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布拉加?莫罕说。
哈梅西以询问的眼光看着他父亲,心里奇怪他为什么要这样匆忙,但布拉加?
莫罕却不觉得有必要满足他儿子的好奇心。
晚上,哈梅西的父亲出去拜访他的加尔各答的朋友们去了,哈梅西坐下来预备
给他父亲写一封信;他按照一般对有身份的父亲写信的格式,写下了“父亲大人高
贵的莲座下”。但写完这一句后他的笔似乎怎么也不肯听使唤了,尽管他一再对自
己说,他同汉娜丽妮已经以一种未经明言的誓约彼此以身相许,如果现在再把这个
未经公开的婚约对他父亲隐瞒下去,那是非常不对的,也仍属徒然。他用不同的格
式又写了好几张信稿,但结果仍一张一张全被撕毁了。
晚饭后,布拉加?莫罕安静地睡去。但哈梅西却像**游魂一样,爬到阳台上
去,烦恼地来回走着,不住地瞪着两眼望着邻家的房子。九点钟的时候,阿克谢才
迟迟离去;九点半,他们的大门关上了;十点的时候,安那达先生的客厅里的灯也
已经灭掉;到十点半,全院的人都沉沉入睡了。
第二天一清早,哈梅西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加尔各答。布拉加?莫罕先生是非常
小心的,他决不会让他有误车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