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年轻女子说着,拦下驶过的出租。
全上海只有两个人想去瓦拉纳西,全国也只有二十个人,这种特别的感受在心中飘散。
上了飞机在身旁的女子自称“陶艺”,马上三十岁,无业。
她化着艳丽的妆容,喷着不够好闻的香水,让人联想到二流社交场所的接待女郎。
当高秀琴在飞机上翻看一本《无知的爱》时,女人在一旁冲着云海发呆。
不过高秀琴认为她和这个女人有着肉眼看不见的共通点,不然全上海怎么会只有她们两个踏上这段旅途呢。
空姐推来餐车,女人要了可乐。
“你,不是上海人吧。”高秀琴问。
“嗯。老家美人村的。”
“美人村,好名字。来上海几年了?”
“想想也十几年了,可上海话只会听不会说。”
“所以要推广普通话嘛。”
“你是干什么的?”
“我退休啦,今年刚退,以前是医生。”
“医生,那见过不少死人吧。”
“嗳?是不少。”
“老早我租的房子啊就在虹口医院后面,一开窗就是从住院楼通到太平间的那条路,隔三差五的听到有人推着死人,一路哭一路推进太平间。”
“……”
“有时候虽然没哭,可那病床地下的轮子咕噜噜的声音我已经很熟了,听那轮子声也知道有人死了。”
“是啊。”
“这些医生早见惯了吧。”
“想不见惯都难。”
飞机降落香港,按文件夹里的指示两人去了一家油麻地的名叫启程的旅行社,在那儿她们被安排好住宿,并且也见到了本次来自全国的唯二十名去瓦拉纳西的旅行者。
都是像去体验苦行的人,无需赘述、
(五)印度是个跳舞的民族,他们的影视节目一百分钟里有五十分钟在跳舞。
曾听人说,这样的名族你不能轻视他,也不能重视他,他有点实力有敢和你乱来,但他又永远成不了大事。
这或许全因为他们的民族性,他们的信仰,信奉印度教信奉自我的苦行,对于除己之外的外界事物不多关心。
由飞机飞临印度国境的那一秒起,你就能感受到这个国家的新生与破败,繁华与落后,肮脏与纯净。
他们的城市在新生,但贫民窟却在不断扩大。
他们的生活在繁荣,但男尊女卑及种姓制度永远落后。
他们的街道肮脏不堪,便溺成堆,但同时拉下这些屎尿的人的内心则无比纯净。
便是这样一个世界。
而其中集这些矛盾于一身的地方,就是圣之城瓦拉纳西了。
经由印度那爆炸式的火车来到瓦拉纳西,刚一出站为数众多的如欢迎仪队般的乞讨儿童团便涌上来。
当地领队也没试图驱赶,只叮嘱千万别给钱,谁要是给了那这群孩子就会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
一名来自澳洲的摄影记者摸出点卢比,结果诚然如此,他将在这火车站门口被困一小时之久。
旅行团中的成员并没过多交流,谁都明白这不是一个会让人愉快的游山玩水的团队。
每个人都像背负着比行囊还沉重的心债来到此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异香,那是香料与染料相混杂的气味,鼻子久久无法适应,这种味道到处都是,如影随形的一直伴随他们来到下榻的宾馆。
一家名叫帕格的老式宾馆,四层,乍一看会觉得是比英殖民时期更早的产物。
柜台旁供奉着涅染诸神,老板每天准时在神像前祈祷,练瑜伽。
如果住宿评级有负星的话,这里应该当之无愧。
刚一开门两只手掌大小的老鼠便从房梁上窜出,从脚边溜过时,它那硬毛的感触让脚掌发凉。
两张简单的木板床,电视立在一角,风扇能开但并无大小调节,只有开或关,没有厕所,要方便的话要去底层后面的公共厕所。
洗澡?
等下雨、
高秀琴与同来自上海的陶艺住一间,陶艺虽然打扮花哨,但也未对此条件有任何不满,好像此行睡山洞也顺理成章。
“姐我去打点水,咱们擦一擦吧。”她建议道。
“好啊。”
“可我没带毛巾,能借你的吗?”
“没问题。”
打来一塑料桶水,两人在浅白色的月光下脱了上衣擦了身体,擦过之后身上的汗腻感与那浓重的香味,似乎减轻许多。
“陶艺你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吗?”
“带钱了。”
“在这儿有钱也买不到什么啊,还好我带了这些东西。你要的话就拿去用别客气。”
“谢谢。”
“嗳,你是做什么的?”
“没工作,飞机上我说啦。”
“……辞职了?”
“从来没就职过。”
“那……”
“嗯。”
“算了不多问。”
“没事儿。”
躺上床“宾馆”的隔音很差,隔壁的咳嗽声也听的一清二楚。没人早睡,一直到十二点才慢慢宁静下来。
陶艺侧着身望向窗外的月牙,待人入睡后老鼠又开始活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