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音,最重要的作用其实并不是解蛊毒。它是一种能控制人心的力量,能清心明境,亦能让人心烦意乱甚至疯癫成魔。灵音在中原武林早已失传,其原因并不是因为它有多难,而是因为它对弹琴之人的心境要求很高。意志不坚或者心灵晦暗之人,很容易被自己的琴音所影响,陷入癫狂。因为早些年很多武林前辈因修习灵音而陷入心魔,甚至惨死,所以后来这种技艺被当做邪功所禁止,乐谱也毁了。
泽漆的一曲灵音,如林中鸟语,如山泉丁零,听得众人心旷神怡。
乘云眯着眼睛瞧清远,下巴微扬——琴音如心,这琴音轻灵的,啧啧。
清远笑眯眯的点头,看向红尘——老天爷总算眷顾这孩子一次。
一曲终了,泽漆抬眼看向红尘,却见她立马转移视线看向月缺那边,耳朵却不由自主的红了,心情不由好起来,抱着琴站起来,走向大鸟想把琴放回去。
“泽漆先生,这荧惑……”风息忍着恶心将从月缺耳朵里爬出来的青白色小虫挑到盒子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有些别扭的看着泽漆。
“哦,给我吧。”泽漆伸手拿过来,“这可是好东西。”
“月缺,怎么样了?”风息问道,“调息一下试试,不要急,慢慢来。”
月缺额头上还是汗水,黑色的衣服浸湿了都贴在身体上,有些难受,坐起来后,开始运气调息。
泽漆再次从那红色大鸟上下来的时候,左手提着两只野兔右手抱着一堆野果。红尘见状拍了拍身后看着泽漆发呆的洛桑,洛桑回过神来,会意之后立马跑过去接过来,四下看看只发现那已经脏兮兮的水潭,有些不知所措。
泽漆轻拍洛桑的脑袋:“顺着溪水往上游走,水是干净的。”
洛桑立马提着兔子跑了。
泽漆抱着野果走到红尘身边,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果子,在那如洗碧空般的袍子上擦了擦,往红尘嘴里塞,红尘顺手抢了过来,瞪他一眼,靠在那唯一残存的大树下吃起来。
乘云和清远举着棋子对笑,似乎忘了眼前的棋局还未结束。
泽漆走过去看了看棋盘,笑了,“两位都比了两天了,还没分出胜负啊?”说着一人塞一个果子,“吃完午饭再比。”
清远看着泽漆脸上的笑容有些困惑,拿着果子对乘云眨眼——这果子没问题吧?这小子昨日刚来就乱发一通脾气,对人没个好脸色,怎么突然就笑得这么纯良无害的?
乘云挑眉看向红尘,咬一口果子——真甜!都说这小子的性子全看小尘了。
清远了然的点头。
这时,泽漆又从那红色大鸟上抱下来一坛酒。乘云见状啧啧两声,立马弃了棋子撤了棋盘,乐呵呵的看泽漆摆上两个酒碗,“老和尚,小漆的酒可是一绝,清心润肺,延年益寿。”
“出家人不喝酒。”清远知乘云嗜酒,只是,还未分出胜负就撤了棋局,他还是皱了皱眉。
“这是素酒。”乘云从泽漆手中抢过酒坛,亲自倒酒。
“酒就是酒。”清远不为所动。
“给我也来一碗。”红尘坐过来对着二老笑。
乘云和清远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丫头你想干嘛?”
红尘眯着眼睛看两人,“七年前您二位的徒弟欺负我,七年后您二位的徒孙又来……”
“干!”乘云立马给三人满上,清远也爽快的举杯。
泽漆听了这话却是不干了:“红红,谁欺负你了?”
“咳咳——”红尘刚喝下的酒就呛到了,不停的咳嗽。泽漆起身给她拍背,“急什么?知道你喜欢喝,带了几十坛呢。”
红尘缓过气,瞪他一眼,“这世上也就你能欺负到我头上。”
“真的?”泽漆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反倒笑得开心,嘴角一咧,两只眼睛都成月牙了,“红红,你这算不算调戏我?”
红尘刚端起酒碗,心想幸好没喝,不然铁定得喷出来。镇定的放下酒碗,拿眼斜觑他,指着对面的空座,说:“乖,坐过去。”
“哎。”泽漆颠儿颠儿的转过去,趴在桌子上瞧她,那模样就像只大狗,尾巴摇啊摇的。
红尘抬眼就看到坐在两旁的二老笑眯眯的看自己呢。乘云先生之前见过泽漆,还好些。清远可是第一次见泽漆,开始那个暴躁那个冰冷啊,这会儿那个温顺那个听话啊,老和尚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
“唉,老和尚,烤兔子呢,吃点儿?”乘云指了指已经架起篝火的洛桑挑眉。
“哦哦,烤兔子……”
乘云看着清远有些魂不守舍的往火堆旁走去,看着红尘坏笑,抱着酒坛子也坐到篝火旁了——这和尚,惊讶得连佛家戒律都忘了。
红尘假装没有看见乘云的眼色,不过脸上的红晕却是一直没有下去——太丢脸了。红尘举着碗正想一饮而尽,泽漆的手伸了过来:“红红,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害羞啊?”
红尘有种想要把酒碗扣在他脑袋上的冲动,咬咬牙忍了,“搬酒过来。”
“酒自然是有的,不过,得先吃点儿东西。”泽漆凑过来,抓着红尘的手腕把那碗就倒自己嘴里了。完了还咧嘴对红尘眯眼笑一笑,转身去拿酒了。
红尘磨牙。
月缺已经好了,内力也恢复了,跟着风息一起本来准备帮忙做饭,却发现只有两条野兔和一些野果,目测是不够吃的。
红尘拦住准备去找食的月缺,对风息扬扬下巴,示意让风息去。然后看向坐在乘云和清远之间被逗得乐呵呵的洛桑,“洛桑,跟你月哥哥打一架。”
“啊?”洛桑看了看月缺,“他蛊毒刚解,没问题吗?”
红尘淡笑着看向月缺,月缺已经站起来走向了空地。洛桑见状也拿起青莲剑,他还是比较喜欢跟月缺打的,跟风息打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像是被戏弄一样,输的很憋屈。
“不用顾忌,你伤不到他的。”红尘对洛桑说道。
洛桑之前跟月缺打了很多次,但实际每次月缺都只是在指点他而已,或许连五分的实力都没有使出来呢。两个人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次,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昆仑的?”乘云看着洛桑拔剑,点点头,“天赋不错。”
“那是青莲剑吧?天玑子去世了?”清远见红尘点头,念佛。
“老头子,看出什么问题了?”红尘见乘云眉头微皱,就知道他肯定看出门道了。
“可惜了,有剑招无剑意,剑法再怎么流畅灵活也显得刻意。”乘云眼中有些遗憾,“天玑子那小子是怎么搞的?昆仑一脉的精髓都丢了,拿着青莲剑又有什么用?”
“他还小,从小又住在昆仑之巅,不懂剑意也正常吧。”清远沉吟,“天玑子自己的功夫虽然不错,性子却是怪异,不擅长教徒弟的。小小年纪能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老和尚,小尘十三岁的时候可就打败了我俩最喜欢的弟子。”乘云说。
“小尘是天赋异禀么……”
红尘挥挥手打断两人,“老头子,你这洞府也没了,接下来住哪里啊?”
“你这丫头高兴了吧?每次来的时候都看我那洞府不顺眼。”乘云佯怒,又碰了碰清远的胳膊,“诶,要不这厢事了,我上你那儿挤挤?”
清远赶紧摆手:“别,少林门下都是些老实人,老头子可别惦着祸害我的徒子徒孙。”
“去云游,怎么样?”红尘漫不经心的建议道。
“这个不错……”乘云看一眼红尘,咳嗽一声,“丫头打得什么算盘呢?”
红尘转头看了看月缺和洛桑的方向——月缺看来恢复得不错,洛桑的剑法也更熟练了,“我这不是还债来的么?”
乘云和清远皆是一震,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旁边一个声音道:“什么还债?红红你欠了人什么债了?”
红尘抬眼,就见泽漆抱了两个酒坛子走了过来,坐到自己身边。
“你毁了老头子的房子,老头子让我赔呢。”红尘说着又转头对月缺喊道,“不用留情,让他长长见识。”
月缺听了红尘的话,原本准备抬起的弯刀稍顿,洛桑本想抓住这个机会攻击,刚准备攻上去却发现有些不对劲——月缺似乎变了一个人,还有他手中的那把刀,似乎是有生命一般。洛桑想到最后一次在昆仑之巅跟师父比试的场景,当时他也有类似的感觉。明明他跟师父都用的相同的剑招,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师父使出的剑法,似乎有是带着某种感情的,就像是师父那个人一般,有些阴冷,让人捉摸不透,但是他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剑中的寂寞还有一丝丝的温暖。他记得师父说过,他虽然记住了昆仑剑法,却没有领会。他一直以为师父的意思是他的剑法不够熟,还没有融会贯通。现在,他才明白,他一直都不曾了解手中的剑。
利刃划过肌肤的寒冷,洛桑还未还得及震惊,就发现自己已经输了。可是,他等了半天,感觉到异样,低头才发现胸口虽然有些疼,却并没有流血,只是衣衫裂开了一个口子。抬眼,他看到收到入鞘的月缺。
“我明白了。”泽漆看了一眼正若有所思的洛桑,又看一眼红尘,语调有些酸酸的,“哪儿来的小孩儿啊?这么上心。”
“我弟弟。”红尘见他皱眉,笑了,“干的。”
“哦。”泽漆心情好点儿,看乘云和清远,“乘云先生,清远师父,有没有兴趣去云中岛去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