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密林之中,人迹踪绝之处。正午的阳光透过刚长出的新叶撒下一地斑驳,幽黑古朴的石桌旁,两位老者眉目含笑,手执黑白棋子,惬意十足。
这本是一幅世外桃源的画面,然而,在这两位老者的旁边,却是满目苍夷一地狼藉。乱石堆砌,引山溪而成的水潭中散乱的堆着乱七八糟的石块,水边的几棵苍松歪着脖子向水面倒去已经有一半的树根被拔起,地上到处是滚落的石子、土块、树叶。这景象,似是刚刚发生过一场山崩。
一半是仙境,一半是地狱。
红尘几人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
风息眨眼,看向那边正在下棋的老人:“楼主,我们好像错过了一场好戏。”
月缺的眼中似乎也有些遗憾。
洛桑不解的看向红尘:“姐姐,那两个爷爷刚打过架又一起下棋吗?”
“不是他们弄的。”红尘看着那山洪过境般的惨状有些无奈。
风息不解:“这不是乘云先生跟清远师父过招弄得?不可能啊,还有谁打架能弄成这个样子?也没人有胆毁了乘云先生的洞……洞府吧?”
红尘苦笑,叹气。
“呵呵,小尘来了啊。”青袍老者抬头笑呵呵的捋胡子。
“怎么愁眉苦脸的?小尘,谁欺负你了?”褐衣老者挑眉微笑。
红尘撇嘴,带着几人给两人躬身行礼:“乘云先生,清远师父。”
青袍老者自然就是乘云,白发白眉白须,清清瘦瘦的,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整个就是一得道高人的模样。那褐衣老者就是清远了,光溜溜的脑门圆滚滚的,跟南极仙翁似的,圆圆的脸很有些喜感,倒真像个慈悲为怀的笑面佛陀。
不过,红尘知道,这两人,就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而已。
清远笑呵呵的点头:“嗯,不错,一年不见,倒是有礼貌多了。”
乘云对红尘摆手:“今日怎么这么有礼貌?平日里老头子老和尚的叫的不是挺顺溜的?”
“诶,老头子话不能这么说,”清远摇头,指了指风息几人,“你看,小尘听说你的洞府被人砸了,还特地带了些人来帮你修缮呢。”
乘云挑眉看红尘,“本就是她惹的祸,自然该她来收拾。”
红尘扶额,“他人呢?”
乘云冷哼一声,扭头跟手中的棋子较劲儿。
清远呵呵一笑,挑眉看向远方,“这不就来了。”
几人抬头,只见云雾之中,一只红色的大鸟正向着这边飞来。那鸟十分的巨大,双翼展开将近有十丈,如一团燃烧的火云,遮天蔽日。
“凤凰?”洛桑睁大眼睛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大鸟。
风息和月缺看到那只大鸟,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红尘没好气的敲两人的脑袋:“月缺的蛊毒还要他来解呢,你们两个摆个臭脸给谁看呢。”说着又摸了摸洛桑的脑袋,“那可不是凤凰,是机关鸟。”
“机关鸟?”洛桑眨眼,抬头却见红尘摸着鼻子向前走去,那模样,似乎有些局促,有些无奈,又似乎有几分愉悦。洛桑困惑间,那只大鸟已经到了头顶,落在了那一片废墟之间。
“咔哒”一声,鸟背上打开一个小门,然后伸出一段梯子延伸至地下,一个蓝色的身影出现的门口,沿着那木梯走下。
洛桑看到那个蓝衣男子的时候,眼睛亮了——这人长得真好看。当然,洛桑觉得,风息和月缺,还有李澜和无言,也都很好看,但是,眼前这个蓝衣人,让他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小洛桑不知道这叫做惊艳。只是,那人的神情,似乎很生气,眼睛里似乎有火焰。洛桑一时间有些害怕,拉着红尘的衣袖躲在她身后,探着脑袋再看过去,却发现那人已经走到近前,眼睛正向着自己看过来,眼中的火焰消失了,却又升起了一座冰山,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红尘轻舒一口气,抬手扯扯那人的衣袖,“泽漆。”
来人正是之前红尘提到能给月缺解蛊毒的泽漆。
蓝衣人抬眼看向红尘,伸手抓住红尘想要收回的手腕,感觉到她想要挣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将食指和中指搭在脉搏处。
“我已经没事了。”红尘收回手,见他皱眉,拉着他的衣袖笑了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清楚的,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我定会履行当初的诺言。”
“你以为你还有三个月?”泽漆语中带气,面色却是缓和下来。
“这不是你来了吗?”红尘见他不再生气,问道,“怎么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至少还要再等两天的。”
“我还不知道你?我说的话你什么时候好好听过?时间也快到了,我就知道你等不到这个冬天,也不知道你到时候是不是又反悔,就只好出来寻你了。原本打算一路游山玩水过来的,结果在路上听到你重伤的消息,就一路飞过来了。”泽漆说着看了一眼风息和月缺,“你身边的人也太没用了,你堂堂楼主还要亲自跟人动手不成?”
风息和月缺本就有些不待见泽漆,听了这话虽然有些气愤,不过,更多的却是内疚。红尘这次受伤,完全是他们的责任。
“泽漆,我有事请你帮忙……”
红尘话还没说完,月缺打断她:“楼主,你不用求他。”
红尘皱眉,却见月缺走过来,躬身对泽漆行了个礼,说道:“泽漆先生,之前月缺对你多有冒犯,还请你原谅。”
泽漆眨眼,看向红尘——怎么回事?
红尘也有些傻眼。风花雪月四人向来跟泽漆不对盘,每次见面都针锋相对,也就是泽漆不会武功,否则,肯定打得天昏地暗。这次月缺怎么突然转性了?
月缺却似乎没有觉察到几人的异样,又给泽漆行了个礼,说道:“泽漆先生,月缺有事相求。”
泽漆本想调侃他几句,见他的脸色却是皱皱眉,抓过他的手腕,把脉,不一会儿点点头,“原来如此,中了蛊毒啊,还是荧惑。花零那丫头虽善用毒,解毒一道还是欠了点火候,医术一道更是连门都没摸着,解不了这蛊毒也算是正常。”
“这蛊毒不是一定要用灵音才能解吗?”红尘问道。
泽漆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针灸、药疗,都可以。若是内力高,直接取出来都没问题。不过,红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被打成重伤的消息,到底是谁放出去的?”
红尘一惊,往后退了一步。
泽漆上前一步,“还是说,我该问问你,是怎么受伤的?”
红尘见他咄咄相逼,一时急了,反而进了一步,“你明知道那不是重点。”
“你觉得什么才是重点?”泽漆看着她的眼睛,终究无奈妥协,“记住了,三个月之后,我可不会再管你还有什么事没处理完。”
红尘点头,“放心,我既许下诺言,自然会遵守的。”
泽漆听了这话却并没有多开心,眼中似乎还有一丝悲伤闪过,最终还是无奈叹息,“你有事告诉我一声就行了,我虽说不理中原武林之事,又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一定要用这种方法逼我出来不成?你受伤了自己不心疼,就觉得别人也不会心疼了?”
红尘低头,似乎是不敢看他的脸。当初受了月缺那一剑,除了想要用这种方式唤醒月缺之外,也是想用自己重伤之事来引他出来,本以为能瞒过去,没想到还是让他猜出来了。
不过,泽漆说完却也没有再逼她,转身又钻进了那只大鸟里去了。
“小尘,你真受伤了?老头子还一直以为只是流言。”乘云皱了皱眉,“这世上有谁能伤了你?”
“意外而已,已经没事了。”红尘说道。
“这老头子以前老跟我说,小尘的心上人长得好看,脾气好,脑子也好。”清远瞄了泽漆一眼,又斜睨乘云,“老和尚看他也不怎么样啊,长得是好看,脑子好不好两说,不过这脾气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差。我刚到这里就见他乘着大鸟拿老头子的山洞撒气呢,呵呵,老头子居然乐呵呵的瞧着也不生气。”
“哎,老和尚有所不知啊。”乘云似乎很高兴,清远说他的住所是“山洞”都没有生气,“这小子平日里性子好着呢,笑眯眯的,尊老爱幼乐于助人,不过啊,若是遇上小尘的事,那可就两说了。”
“哦,原来是个情种啊。”老和尚语调调侃,眯着眼看红尘。
红尘咬牙,瞪着眼睛看两人——这两个为老不尊的!
“姐姐,你的耳朵好红啊,脸也红了。”洛桑拉拉红尘的衣袖,“是不是发烧了?”
红尘磨牙,“衣服衬的。”
泽漆抱着一张古琴下来,找了木桩当琴台,拂了拂灰尘就盘腿坐下,抬眼看月缺:“找个地儿躺下吧,会有些痛苦。”然后又摸出一个玉盒和一个镊子递给风息,“等荧惑出来的时候,抓到这盒子里,别让他跑了。”
“从哪儿出来?”风息问道。
“嗯……多半是耳朵吧。”泽漆说着不顾风息刷白的脸色,开始拨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