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子湖上浓浓的雾霭之中，一条乌篷船静静的行驶，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消散在寂静的空气之中。那条船不大，看那划船之人的动作慢悠悠的，行船的速度却是很快。上岸之后，一辆马车等候在岸边，一行人弃舟登岸，一路向西出了城。
“楼主，要不要休息一下？”风息一边驾着马车一边问道。
“嗯。”红尘应道。
下了马车，花零在草地上铺上一块布，瑾姨忙着将早餐摆出来，风息不知从哪里采了几个果子来，就着一旁的河水洗了洗。
“楼主，吃果子吗？”风息将一个最大的果子递给红尘。
红尘接过果子，转眼看到洛桑在一旁盯着李澜手中的剑，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将手中的果子塞给他，又从风息那里拿了一个来。
“有瑾姨在就是不一样，这早餐跟在家里也没什么区别了。”花零一边喝着红枣汤一边说。
“是啊，楼主，以后咱们执行任务一定要带上瑾姨。”雪残也附和着说。
红尘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倒是瑾姨，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红枣汤明天可就没有了，糕点倒是带了许多。”
“这个是什么糕点？真好吃。”李澜看着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问道。
“香草糕。”瑾姨微笑起来，“难得李公子喜欢。”
“这个可是瑾姨专为楼主做的，你在别处可吃不到。”花零说着偷偷瞄一眼红尘，“楼主以前老是赖床，瑾姨为了哄她起来吃早餐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
“李公子，有件事我想还是事先告诉你比较好。”红尘说着指了指他手中的青空剑，“那把剑，还请李公子务必妥善保管。若是碰到什么危险，你也不必出手，我们自会对付，你只需要保护好手中的剑就可以了。”
李澜点点头：“嗯，这把剑不仅是找出青空的关键，还是这次任务的委托费，的确应该好好保管。”
“呵，”风息轻笑，“什么都不知道就拿着青空剑到处招摇吗？你能活着从金陵城走到红尘楼也实在是幸运。”
李澜有些不解。
雪残说：“李公子，江湖中有一句话，‘得青空剑者得天下’。”
李澜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的青空剑，“就一把剑？”
“李公子或许还不知道吧，在你到达红尘楼的时候，身后除了朝……那些保护你的人，还有四方人马盯着你呢。”雪残说着指了指洛桑，“那小子也是其中之一。”
李澜抬眼间正看到洛桑炙热的眼睛盯着他手中的剑，顿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冒出来。这一路上，若不是有父王派来的大内侍卫，他估计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吧。
“李公子，青空剑，能借我一会儿吗？”红尘突然问道。
李澜愣了愣，随即将剑递给她。
“多谢。”红尘淡淡微笑，接过剑之后却转手就递给了洛桑。
洛桑拿了剑一脸兴奋，站起来拔剑看了又看，还顺手舞了几招剑法。
红尘看他那高兴劲儿，摇摇头说：“洛桑，吃了饭再玩。”
“吃饱了。”洛桑眼睛盯着青空剑，头都没抬，兴奋之下居然就练起了昆仑剑法。
“吃饭还有人舞剑助兴，不错不错。”花零笑道，“李公子，你的剑恐怕是拿不回来了。”
李澜虽有些吃惊红尘就那么把剑给了洛桑，却也并不介意。他虽也练剑，但是并不精通，也不识剑，青空剑于他而言跟一般的剑也没什么差别。至于说“得青空剑者得天下”，他这个当朝太子还真的无法相信。
众人吃完早餐，洛桑一套剑法也练完了，还剑入鞘，一脸笑容的跑到红尘身边，将青空剑递到她面前，“姐姐，给你。”
“不喜欢？”
洛桑摇头，“我有青莲剑就够了。”
“那你一路跟着人家是干嘛呢？”
洛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想着送姐姐一份礼物。”洛桑说完头都低到胸口了。
红尘伸出食指点着他的额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为什么低头？”
“对不起，姐姐，我错了。”
红尘揉揉他的头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句话是不是该对另一个人说？”
洛桑见红尘笑了，知道她是原谅自己了，立马拿了剑跑到李澜面前，双手捧剑，深深鞠躬，“对不起。”
李澜看了看洛桑，又看了看红尘，倒没有接青空剑，“这孩子若是喜欢，送给他就是了。”
“李公子，剑送人了，你拿什么付委托费？”红尘笑了笑，“收起来吧，红尘楼可不是打家劫舍的匪徒。”
李澜接了剑，一行人收拾妥当，准备出发。只是这次洛桑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乘马车了，定要骑马。
“你会骑马吗？”红尘问他。
“我骑过雪狼。”洛桑说。
红尘从月缺手中牵过一匹马，说：“姐姐教你，知道怎么上去吗？”
洛桑没有回答，一个利落的翻身，人就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一脸灿烂的看着红尘。
“不错，下盘挺稳的。”红尘跃上马背，绕过洛桑拉过缰绳，“你先看着，不要乱动。”
“嗯。”洛桑乖乖点头。
“楼主是自己想骑马吧。”雪残戏谑着说道。
“那个，红尘姑娘。”李澜站在马车边挠挠头，“其实，我也想骑马。”
“哈哈哈——”花零坐在马背上笑得肆无忌惮，“李公子，要不你跟我共乘一骑？”
其他几人也笑了。
“我……我……”李澜瞬间就脸红了，结结巴巴的不知该说什么，“我不是……我只是觉得马车上有些闷。嗯？”李澜刚说完，就发现有些不对劲。风息四人都止住了笑声，站在前方，那肃然的模样似是在防备不知从何而来的敌人。骑在马上的红尘虽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她怀中的洛桑却是早就将手按在了剑上。
“李公子，还请你到马车里将就一下。”红尘看着李澜，嘴角似乎笑了一下，“瑾姨和青空剑就拜托你了。”
李澜这时才知道自己与这些的差别，跟他们这些人相比，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恐怕跟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没什么区别吧。李澜沉默着上了马车，握着青空剑的手紧了紧。第一次，他觉察到，自己所谓的策马天下，驰骋江湖的梦想是多么的幼稚而脆弱。
“周帮主，长兴帮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也做出这种藏头露尾的事？”红尘淡淡的声音蔓延开来，紧张的空气似是稍稍迟滞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群人，约莫二十来人，而最前方的那个褐衣蓝衫的男子，正是前不久闯入红尘楼的长兴帮帮主周翊。
“红尘楼主果然厉害。”周翊拱手致意，“只是不知你是如何知道是我？”
“长兴帮与红尘楼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一直以来红尘也颇为欣赏周帮主的为人。这次，周帮主宁愿背弃侠义之名也要得到的东西，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放弃？”红尘淡淡的说。
“呵呵，能得红尘楼主如此赞誉，周某倒是荣幸。”周翊笑道，“周某亦久闻红尘楼主大名，不知能否请教一二？”
“哼！”花零冷哼一声，“这就是所谓的‘周大侠’吗？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想跟我们楼主打，先问问我手中的飞花针。”
“花零，退下！”红尘见花零就要出手，制止道。花零心有不甘，却不得不退下，只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在周翊身上下几副猛药。
随即看向周翊，“周帮主，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周翊警惕。
“你赢了，青空剑给你，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也可以告诉你。”
“你怎么知道我想知道什么事情？”周翊问道。
“这个，自然也要周帮主赢了才能告诉你。”红尘淡笑。
“若是输了呢？”
“周帮主不用紧张。若是红尘侥幸胜了，只需要周帮主回答我三个问题就好。”
“好。”周翊点头。这个明显有利于他的赌局，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李澜和瑾姨都下了马车，跟风息几人站在一旁，似是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一群敌人虎视眈眈，只专心看着河边那袭红衣如血。
周翊将右手按在剑柄上，静静的打量着对面的人。红尘楼主，断红尘，他很久以前就听说过她的名字，也听过她那近乎传说的人生。第一眼见到这个一身红衣却仍旧掩不住凄凉的女子之时，他有些震惊，无法把眼前这个看似随时都会消失的女子与那些传说对应。红尘楼主，原来是这样一个脆弱的人吗？
然而，很快，周翊发现自己错了。当他手中的剑刺向红尘的心口之时，他发现，那个女子的嘴角突然翘起，露出了一个温暖而忧伤的笑容。然后，那把红尘剑出鞘了。周翊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把这套剑法使得如此流畅，在漫天的剑光之中，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人轻灵而凌厉的身影，如同澄净而寂寞的青空。可是，不知为何，那青空之中似乎有红色的光点闪烁，飘舞翻飞。是阳光吗？还是云彩？不，不像。那不是光点。光，从来都是带着希望的，怎么会那么的……残败？
一套剑法结束，当周翊感觉到直抵胸口的剑尖传过来的冰冷之时，才发现，手中的剑已经掉入旁边的河水之中，不知被冲向了何方。
只有这样的女子，才会有那般传奇的人生吧。
“我输了。”周翊突然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