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萱刚在包厢门前看热闹的时候无意间还看见了女儿,并且发现女儿竟然和保姆小顾把丈夫沈坤也带到了这里。于是,她当即撇开了禹梦烟和龚丹霞,忧心地向那处VIP贵宾席处快步走了过去。
“妈。”刘萱来到他们跟前后,沈婧姝忙起身要把挨着父亲的位置让给母亲。
“坐我这,刘姨。”保姆小顾的动作更迅速,话没说完就已经坐到了沈婧姝要换坐的邻旁的空位。
可刘萱却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她弓着身与沈婧姝耳语了起来。“女儿,这位置你们不能坐,而且你怎么把你爸推来了?”
“你们干女儿的婚礼,干爸能不来参加吗?而且为什么不能坐?就因为这次没帮唐叔叔的忙,我们就不能坐VIP的席位了?”
“这是你柯叔叔专门给他那几个重要朋友留的。”
“‘政要朋友’?”不知沈婧姝是真听错了,还是故意装的,总之她很快露出了一脸心领神会的表情。“那我们就更要坐了,柯叔叔面子再大,那些人也不会轻易在这种场合露脸的,他们都是低调的人,现在说不定都在哪个包厢里坐着呢,妈,你就放心坐下吧,要不然这张桌子空着的话让人家看着不也不好吗?我们是在替柯叔叔充面子呢。”沈婧姝见母亲还在犹豫,“我刚才看柯叔叔和唐叔叔一直在包厢间窜来窜去的,肯定就是接待那些‘贵宾’呢。”
虽然刘萱还是觉得不是十分妥当,但碍于婚礼已经开始了,再换其他席桌也不太方便,所以就只好在小顾让给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坐下后,刘萱看了看身边的丈夫,看到了他脸上正洋溢着不太明显但确乎难得一见的喜悦之情,可不知,要是他跟她一样心里也清楚自己女儿当初是有多么在乎过柯城,以及女儿又是为了什么才离开柯城的话,那么他现在的脸上还会不会有这般笑意了。
当年,沈婧姝突然向刘萱提出高考后要出国时,女儿执意却委屈并隐瞒的样子叫人十分疑虑,所以刘萱起初根本就没有要答应女儿这个请求的意思,但在跟丈夫沈坤谈及到女儿这件怪事后,沈坤不但没有在意什么,反是非常赞同女儿出国的想法,这才使刘萱默认了沈婧姝心血来潮的决定。谁想,在后来举办的谢师宴上,一直对沈婧姝喜爱有加的班主任私下与刘萱提起了柯哲那次找沈婧姝谈话的事,因其听学生们跟她八卦沈婧姝和柯城分手了,一向充满想象力的老师就不禁把分手这件事以及沈婧姝突如其来的出国念头,与那天晚自习联系了起来,并出于教师的本责才将那微妙的事实跟自己的揣测汇报给了沈婧姝的家长。而意外得知了这个情况的刘萱立马从大局出发地在沈婧姝老师面前为柯哲打起了掩护,称他应该只是为担心与自己准保送的儿子谈恋爱的沈婧姝在高考前的复习状态,才特意慰导她去的,与其他事情的发生不可能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实际上,刘萱当时最多的心思也确实没在柯哲那不合乎情理的做法上,根本都落在了沈婧姝老师那一番合情合理的猜测上了,但令她纳闷的是,女儿为什么对那晚柯哲找她谈话的事只字未提过,难道真的和在家里的那几次一样,那晚也无非只是被她柯叔叔训斥她早恋的事罢了吗?再者,扛不住大人给的压力,就非得用出国的方式来结束与柯城幼稚的恋爱关系吗?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那些孩子间的感情真的就只是他们这些大人眼里过家家的游戏罢了吗?在女儿离开后刘萱是越想越觉得没那么简单。也过之很久后,刘萱对女儿始终缄默的用心才突然有所体悟,因为想到了自己不也是出于对某种利害关系的考虑而对相关的人都保守了那个心事,只是自女儿出国后她就常常忍不住会与柯哲夫妻俩较劲,故意在他们面前将那件实情闪烁其词几下,叫他们时常尴尬地蒙头蒙脑,刘萱也就是想用这种方式为女儿平白无故受到的柯家的委屈讨还一番。而事到如今,特别在女儿回国后,刘萱明显感觉到了女儿与唐雨棠和柯城这两个孩子间的关系已变得异常淡漠了,这便使她不得不又对女儿六年前做出的选择重新以一种哀怜的姿态理悟,并再次迷茫了一遍。对于眼下的这场婚礼,刘萱不知道女儿到底是以什么心情来参加的,但看着坐在那里若无其事的女儿的样子她却第一次相信了,沈婧姝是真的长大了。
“妈,你看我干什么?婚礼开始了,你应该看红毯那边。”沈婧姝觉察到了由父亲脸上移掠而来的母亲的目光。
刘萱依旧没有理会什么婚礼的开始,她这时干脆正面与女儿私语了起来。“女儿,雨棠和柯城也认识你学长?是他俩邀请他来的?”
沈婧姝只点了点头。
“你之前也知道他们都认识?”
“回来之后偶然知道的。”
“你跟他挺有缘分的啊,好好把握,我看他比柯城强多了。”
“妈你……”
刘萱没等沈婧姝辩解就转过了头,因为她可不想给女儿推辞这份姻缘的机会。
而沈坤跟着意义不清地看了身旁刘萱一眼。
“婧姝姐,”在沈婧姝被噎的有话说不出口后,小顾又紧接着拽了下她的衣袖,“你那个学长对你很用心的。”
“什么?”沈婧姝对小顾的话完全摸不着头脑。
“哎呀,反正以后你就知道了。”小顾边说边前瞻后盼的,“新郎新娘入场了!”
可是这一刻,与众目相悖,沈婧姝并没有去看红毯上挽着手臂逐渐走来的那对佳人,她四处寻视的眼色最后落在了在她左侧方,正肩靠着墙壁而站的李落身上。同样的,他也没有在看神圣的仪式上正慢慢走向终点的柯城和唐雨棠,其实,他也没有在看任何人,应该也没有在看任何物,但凭谁也别想知道他在低眼沉思的到底是些什么,总之,现在的这个他看起来跟这个貌似洋洋喜气的场合是那么的不相适宜。不过,不相适宜的又会何止他一个。看了那样的李落几眼后沈婧姝就转过了头,不相适宜地呆看起了面前这桌逐渐被填满的筵席。
仍然不断有人从李落身旁走过,路过的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向他瞥来一束侧目之光,唯一例外的是不久前从一间关着门的包厢里走出来的张丽敏,她在与他错过时却视他如不见,完全没把李落当成何等神奇的人来看,仿若这欢闹的现实里陌生的他们才是知己。因为知其所以来,也知其所以去。
已走到红毯尽头的新人这时开始了接受众位的祝福。可眼前,这篇篇定格、页页翻动的明明再美好不过的画面却在令人心醉的同时,也令某些人不无心碎了起来,因为或许根本都还没有过去的爱人和挚友就要在自己眼前永结同心了,沈婧姝没有想到这庸俗不堪的一刻竟真的来了,但她却忘记了她为这一刻早早预演过的表情该是什么样子的了。然而这也不能怪她,因为谁还没有过一次紧张的时候?
最后互换戒指的环节开始了。张瑶手捧着一个巨大的贝壳走到了柯城和唐雨棠面前,打开贝壳时两枚精致的小东西立刻被放大显现至舞台的荧幕上——之前荧幕一直播放着那对青梅竹马从小到大共同拍过的照片,而细心的人定会发现多数照片里都没能缺少沈婧姝的存在——贝壳已打开几时,可那两人却一味盯着戒指看,都迟迟不肯伸手把它们取出来。
“喂!你们两个精神点行不行?别闹了!”张瑶虽背对着观众,但也只敢咬着嘴唇恨恨而道。
唐雨棠从步上红毯就一直想要再找到李落的身影,当她转过身面朝所有人时最想看到也最怕看到的也还是李落的样子,毕竟,他既是她现在仍然所爱的人,也是她现在想要感恩的人,即便只是单恋,即便情热短暂的如同飞蛾扑火的瞬息间,但也毋庸置疑的是,让她重新尝过了爱情这颗毒苹果后再死去,远比她直接走入这场毁灭要幸福得多的多了。但,唐雨棠坚定不移的眼神却还是漂亮得掩饰住了她那份依旧蠢蠢欲动的心思,并且最终,也断然地放弃了那份心思,她先于柯城地取出了贝壳中的戒指。
跟着,柯城也把戒指轻捏在了手中。
张瑶可算松了口气,拿着空空的贝壳向舞台侧方退去时与站在那里的简蒿明含蕴模糊地对望了一眼,然后走到了孟磊身旁。
这刻,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很认真地集中了起来,特别是位置离舞台中央最近的双方父母。而显然,低迷的李落也不能不清醒了,他迟缓地站直了身,抬起了头,忧郁地看着柯城牵起了唐雨棠的左手,霎时他麻痹的心脏与僵硬的身体开始了没人理解的抗争,但谁都能明白的是不论这抗争的最后是哪一方赢了,输的人都无非是李落他自己,可这个结果就算再清楚不过,在发觉唐雨棠真的就要被一枚毫无意义的指环彻底套离出他的世界时,李落也还是不可抑制地横冲了过去。
然而,却见那脚步只迈开了一下,就又强烈地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