灏宇闻讯匆匆赶至太**,泓宇出事了。
寝殿内外聚满了人,几乎宫里所有的太医都被召了来,几位重臣也赶来了,包括沈不遇。泓宇即位在即,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容不得任何闪失的。
女眷们站在外殿,面露焦急之色,容妃,太子妃,都由宫女搀扶着,不停的抹眼泪。
灏宇冲进内殿,里面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幔帐内,泓宇头缠重重纱布,脸色苍白,唇抿得紧紧的,人沉沉昏迷着。
“怎么回事?”灏宇面色凝重。
“回禀轺王,太子的马受了惊,太子从马上摔了出去,头部不知碰到了什么硬物,磕出了点血。好在地面积雪较深,身体别处倒无什么大碍。”旁边一太医恭身答道。
“那他怎么昏迷着?”
“可能是一时惊吓,脑中又有淤血,加上受了寒风,等奴才们开了药方,等淤血化去,太子自会醒过来的。”
灏宇从内殿出来,和容妃见了礼,看她泪眼盈盈,安慰道:“娘娘不必着急,三哥不会有事的,您先去歇着,不会多久他会醒来的。”
容妃流泪道:“这孩子,总叫本宫不放心,下雪天还跑出去干什么?”
一旁沉默的楼懿真柔声道:“母妃不要难过了。您一难过,孩儿的心里更不好受了,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灏宇轻扫楼懿真一眼,微笑道:“还是太子妃镇得住,请太子妃扶娘娘回去吧,等三哥一醒,我马上派人前去禀告。”
看着楼懿真搀着容妃远去的背影,灏宇脸上淡淡的笑意渐渐敛去。
今天是休休回去的日子,泓宇偏偏受了伤,怎么会这么巧?
他步出殿外,径道上的积雪已扫清,远近宫殿楼阁仍然笼在白色世界中,不知道他们一路可走好?
正要回殿,台阶下似乎有人说话声,他不由得轻移步,细细聆听。
原来是二名宫中侍卫在说话。一个说:“…太子跑的真是快,咱还没到宫门,他就噌的跳上马去了。”
“那怎么办啊?”另一个急问。“什么怎么办?追啊。”那人回答。
“追上了吗?”
“才刚追上,就眼睁睁看着太子和马飞了出去,妈呀,前面可是悬崖峭壁啊!”
“就这样掉下去了?”
“那是。吓得咱们几个魂都飞了,幸亏下面积雪很深,不然太子可没命了。人是滚下去的,可巧前面有块突出的岩石,头就这样撞上了。喂喂,上面的不让咱们乱说,你就说是太子的马惊了,太子不小心摔的。”
“那是那是。就这样你们就把太子送回来了?”
“还真凑巧的很,前面刚刚死了人,好象是有刺客来过,目标很明确,专刺帘内的人,那个惨,血流成河啊!要不是救太子心急,咱还会好心帮忙把死人拖了来。”
话音未落,突然,面前有个人影飞落下来,惊吓中,说话人的衣胸被提起,灏宇赤红的眼睛:“你说死了谁?谁死了?”
那侍卫已魂不附体,倒头便拜:“回轺王,奴才没看清,那两人傻呆呆的,还有一个已晕过去了,也就忘了问,奴才该死。”
灏宇刹白了脸,会是她吗?她死了?不会的,绝对不会是她!
惘然间,那侍卫似是想起什么:“奴才好象听其中一位说,回什么园?”灏宇的身形开始晃动,惨白的唇边崩出一句:“牵马来,本宫去涵园。”
涵园外,几匹马车落寞而立。灏宇下马,呆望着马车,棉帘静垂,帘外那斑斑殷红触目,直刺得他眼前昏沉沉的。
大门虚掩,他推门,缓缓步入。园中寂寞无声,乱鸦过,撩拨寒雪秫秫响,一声声送一声悲,灏宇已是泪流满面。
依稀中,前面廊柱旁倚靠着一抹浅淡人影,瑟瑟清风掠过,乌黑的长发无力的拂动着,遮掩住半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只露出一双悲伤幽哀的眼眸,黯然**。
灏宇几疑已在梦里,脸上百感交集,近到面前,喉咙颤动发不出声,只是展臂将她紧紧抱住了。眼前分明是有人死了,只要她还活着。
休休全身冰冷,已是气若游丝,嘴角无力的嗫嗫着:“我以为可以让他舒服些的,就要他一个人在里面了,是我害了他…”
天际死了。
所有的丧事都是灏宇帮她操办的,足足办了三天,这期间,沈不遇也来过一次,看着满眼凄惨,不禁摇头叹息。到第四天,随着入殓后最后一枚钉子的锤入,告知着天际年轻的生命已经荡然消失了。
休休一直由柳茹兰和燕喜寸步不离的照看着,滴米不进,似是行尸走肉。灏宇看着凄切,和柳茹兰一商量,将她连同燕喜一起接到自己的行宫暂住。
在行宫,灏宇自是吩咐宫人想尽办法博取休休开心,也是料理得周到,加上燕喜又在身边,渐渐的,休休的面容稍显起色。
泓宇醒来的那天,休休已经由燕喜陪伴,侍卫一路护送,送天际的灵柩到孟俣县去了。皇帝病重,泓宇又是这个样子,灏宇脱不开身,只好叮嘱那些侍卫一路好生照看,等事毕再好生接她回来。
泓宇摔马的消息不知怎的让皇帝知道了,轩正爱子心切,挣扎着非去不可,沈不遇等老臣跪劝不住,商议之下,吩咐宫人抬了七宝辇舆,让皇帝躺着,上面罩着厚厚的幔帷,浩浩荡荡抬进了太**。
轩正由宫人搀着,艰难的来到床榻前,看爱子昏迷着,一时老泪纵横,颤巍巍握住泓宇的手,声声呼唤爱子的名字,在场的人无不唏嘘不已。
想是老皇帝的爱心感动上苍,泓宇的眼睛缓缓睁开,许是还在梦中,只是迷蒙的看着轩正。轩正悲喜交加,含泪道:“好了好了,我儿醒过来了。”
一句话惊醒床上人,泓宇大恸:“父皇,您怎么成这样?…”二人抱头痛哭,一时间床两边黑压压跪满了人。
好容易,轩正笑了:“皇儿醒来就好,父皇在这陪着皇儿。”父子俩安静的对望着,不多时,泓宇沉沉睡下,皇帝在床边留恋了片刻,才宽心的由宫人搀扶着回宫了。
第二天灏宇进去的时候,泓宇看起来已是神清气爽。一见他,泓宇吃惊的问:“灏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灏宇一愣,旋即笑道:“看你睡糊涂了,我一来就在父皇殿里碰见你了。”
泓宇也笑:“看我是迷糊了,有些事情还真的想不起来。”
灏宇想说休休的事,看他心情愉悦,人又刚刚恢复,想想还是等休休回来再告诉他。
皇帝下旨,为了太子能安心养伤,任何人不得进入打扰。这样,连灏宇也不能再去见他了。
太子养伤,皇帝病情似乎有了缓和,一时朝中太平安静。
冬天的第二场雪来了,潇潇簌簌下了一天一夜。灏宇一直呆在行宫,担心着这场雪是不是将休休回来的行程给耽搁了。
久违的太阳露了脸,冰雪开始消融,休休回来了。
人已清瘦许多,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脸色仍然苍白透明,想是勉强撑着,人随时要被风吹倒般。
她一进楮家大门的时候,看到倪秀娥便失声痛哭,长跪不起。倪秀娥早已闻得噩耗,一见休休,只会抱住她嚎啕大哭:“孩子,这是命啊!老天爷已经安排好的,逃也逃不掉的…”
倪秀娥抬眼望苍天:“曹桂枝,你说这是四宝的劫数,我已经烧香磕头了,你为什么还不保佑他…”
休休想到这里就会止不住的流泪,灏宇安慰她,说了很多好话,休休一想自己已是烦着他了,再凄惨惨悲切切的样子怕是不妥,也就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只是显的有点沉默寡言了。
如此过了几天。灏宇正在陪休休说话,有宫人进来禀告:“轺王爷,太子有请。”
灏宇低头看休休,见她眼帘闪动了一下,便笑道:“上回你去那一次,泓宇也恰好从马上摔了下来,昏迷了好几天,因为你有事,所以也没告诉你。”
休休一惊,随即淡淡答道:“他现在请你去,想必已没事了。”
灏宇轻声问:“要不要一起去?”
休休摇头,苦笑道:“我这个样子,怎么可以见人?”
灏宇想开玩笑说,那你怎么可以见我呢?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只是笑笑,说道:“等我一走,你去花园散散心,那里的腊梅开了。”
他还没出宫门,却见泓宇已站在门外,神采飞扬,一见他出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
灏宇被他的笑感染了,说道:“说是请我过去,怎么自己倒不请自来了?”
泓宇环视四周,嘴角甸了自在舒适的笑意:“好久没出来了,也没人来看我,只好自己跑来了,想看看你行宫里有什么稀罕物?”
灏宇心里一动,笑道:“是有稀罕物,我领你去看。”泓宇玩兴大发,拉了灏宇便进去了。
穿过廊院,前面到了假山,假山的后面,便是行宫的花园了。
花园里已经白茸茸地像铺了白絮毡,那丛枝条灰白、没有一片绿叶的腊梅树,碎金一般黄灿灿的花朵开得正繁。此刻,休休正站在花枝下,凝神看那黄花,冬日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和着半透明如雪的面肤,整个人笼罩在柔和安宁的光芒中。
灏宇心神荡漾,好容易才侧眼看泓宇,见他似被眼前的景致所迷惑,眼眸中闪动着一抹晶亮的光,笑吟吟转脸问道:“灏弟,她是谁?”
灏宇一下子给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