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汉驾马从军营一路狂奔进一座低矮的山里,熟门熟路在一座石刻的阶梯前下马,奔上阶梯经过蜿蜒的回廊后抵达一座清可见底的湖。周遭碧绿青葱,山体萦绕,一片山水之色俨然一座世外桃源。
一名男子坐于湖前,眯眼正在垂钓。他的竿动了动,他却丝毫未醒的姿态,无动于衷。沈汉哈哈大笑:“你的鱼儿都上钩了!”
男子懒洋洋地往后一躺,似乎真的很困一半。他着一件粗布衣裳,眉目间的刚正却使人移不开双眼。他懒洋洋道:“想钓就钓着,不想钓就搁着。”
沈汉跑过来,动静之大不一会儿战兴北的鱼竿就不动了。
“找我何事?”
“跟我去见一个人。”沈汉的眼睛晶莹如冬日里的雪。
战兴北睁开双眼:“何人?”
“国师。”
“你也许不曾听过国师,但我想六年前闻名战场的大义将军你不会不知道,他曾和你父亲一起打过战,是你父亲所敬服之人。而在我所敬服的人中,他堪称之最。六年前他是将军,现在,他是国师。”
军帐中,姚甫灵客观评道:“他是个不可多得的骁勇战将,好几次我爹想请奏陛下给他封官,可他第二日就消失了踪迹,任谁都找不到他,后来也只有沈汉一人能找到他。”
“他还是战勇的儿子。”听到这个消息,宿印怀却十分淡然,当他听到他战这个姓氏时就已经猜到了。
正在垂钓的战兴北突然起身,淡淡道:“我不去。”
沈汉一愣,他兴致昂然地来找他,就是知道他如同千里马渴望伯乐,原以为身为兄弟他终于能帮上他,却不曾想,他直接拒绝了。
沈汉难以置信地盯着战兴北的背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拽住他的臂膀就往山下去:“今日,你必须同我一起去面见国师。”
战兴北灵活地甩开沈汉的手,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就是陛下来了,我也不会去。”
“说再多都没用是吗?”沈汉盯着战兴北,看着他点头,他默默叹了口气。他卸下自己腰间的佩剑,拔出剑鞘横放在自己左边的胳膊上,坚定道:“当日,我就是这只手被你所救,今日你若不同我一起去军营,我就只能把这只胳膊还给你,作以谢罪。”
战兴北眉心微拧:“你这又是何苦?”
“只有这个人你一定要去见一见。”沈汉没有想过此次来支援的竟会是国师,他以为,国师不会再来战场。不然,他也不会放弃将军的位置,将兵权还给陛下。他是不相信他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也许是他已经厌恶战场了。所以这次宿印怀的到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而等到这次战役一结束,宿印怀必是会回去帝都了。到那时,战兴北要想见宿印怀,就几乎是再无可能了。
战兴北并不完全对宿印怀不感兴趣,就像沈汉所认为的,他的确像一匹千里马,在等待他的伯乐,沈汉是其中一个,宿印怀是不是他却并不知道。大义将军的名号他不少听人说,就是在家族里,他也是令人敬佩的一等一的硬汉。六年前,宿印怀风光回到帝都,那时,新帝刚执政两年。而不知何故,宿印怀自回到帝都后就再也没有上过战场。两年后,他将兵权还给陛下,表示自己想做个闲云野鹤的游人。陛下不肯,既然不上战场那就留在宫中,当天景国的国师。
这一当,就是四年了。
沈汉回到军营中时,军帐中只有宿印怀一人,沈汉单膝下跪:“参见国师!”
“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沈汉起身,双眼发光:“国师,末将想请您见一个人!”
“快请进来!”
沈汉欣喜地转头对帘外喊,看来将军已经听说了:“进来吧!”
身着粗布短衣的男子撞进宿印怀视线里,他长相端正,面庞刚毅,走进来的每一步皆沉稳,不卑不亢单膝跪在他跟前:“草民战兴北参见国师!”
“免礼!”
“近半月来,如若不是战兴北一直在左右相助,恐怕洛薛早已被攻陷。”沈汉说着对战兴北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今年二十出六的他为人正直仗义,一直以守护洛薛为己任,战争爆发以来默默帮助沈汉等人。曾和拓尔诺交过战,是为数不多的令拓尔诺颇为忌惮的勇者,很是得姚老将军的赏识。
宿印怀轻声说道:“谢谢你,若不是你,洛薛的百姓早已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战兴北摇头:“都是草民应该的!”
宿印怀没有接话,他静静地盯着战兴北,想起他以前的战友来:“你和你父亲,很像。”
沈汉这才反应过来宿印怀还是将军时原来和战兴北的父亲一起并肩作过战,往事这种东西真伤人,宿印怀再次来到洛薛时,战勇已经死了。他朝宿印怀施礼道:“国师,末将先行告退!”
宿印怀点头。
战兴北不得不承认宿印怀无论是在相貌还是气质上都是一等一的绝佳男子,也许他果真像沈汉说的那样不假。
宿印怀的目光像是透过战兴北在看战勇又像只是在看战兴北:“我已经有六年没见过他了。”
“他已经死了。”战兴北淡言。
“我知道。”
宿印怀目光淡淡的,战兴北参不透其中究竟蕴藏着什么,只觉此人深不可测。
宿印怀淡淡沉浸在回忆里,他想起许多六年前的事情。六年洗涤,关于大义将军的事情他在帝都已经鲜少听闻了,但在这战争连绵的边疆,却仍是口口相传的传闻。从他来到洛薛,背后的士兵们议论他都是以一句“他就是以前的大义将军”开头,他常常装作听不见。现在的他是国师,已经不是将军了。只是无论是将军还是国师,他都有义务和责任拯救这处岌岌可危的边关。
“关于骆族你了解多少?”战兴北一愣,显然他也没有想到宿印怀会突然问他这个,就好像他是军营的一员一样。
“你认为骆荼有可能真的做拓尔诺的人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