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章天缘如月
时代可以荒诞,
爱情因为神圣——不可玷污。
时代可以终结,
爱情因为神奇——不会停步。
两个月后,张兰萍在分娩中用力过猛,先天性的主动脉夹层导致主动脉大出血,逝世在产床上。
她微笑地离去,给贺小斌留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和一封希望让王晓曼当孩子妈妈的遗书。
贺小斌没有按遗书的要求去做,请姐姐帮助抚养女儿。
五个月后,王晓曼没有等到张兰萍的任何信息,她认为一定是母子平安。在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中,她选择了去报考美国朱莉亚音乐学院,出国深造。
两年后,贺小斌硕士研究生毕业,他申请重返安徽农村,以挂职副县长的身份投入到中国农村改革的最前线。
又一个五年过去,王晓曼以著名女高音歌唱家的身份,返回祖国。
北京,某电视台演播厅。
“全国少儿歌手大赛“决赛,正在现场直播。
强烈的聚光灯把舞台照得如同白昼,几个机位的摄像机从不同的角度把小歌手容貌的最好角度;歌唱的最佳表现;评委老师的风采;现场观众的热情;通过无线电波即时地播放到各家各户。
一个小男孩刚刚演唱完,观众的掌声此起彼伏。一台带滑道的摄像机,从评委的面前滑过。王晓曼微笑地坐在评委中间,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评委小声交流着,等待下一位小歌手上台。
“下面参赛的是最后一位选手——8号选手,让我们热烈欢迎!”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响起,观众和评委都安静了下来。按大赛规矩,选手只报临时抽签的序号数,不报名字。
一个七、八岁,漂漂亮亮的女孩走上舞台,向评委们鞠了个躬。
“我演唱的歌曲是《我们的田野》”
王晓曼的心咯噔了一下。
随着小姑娘的演唱,她立刻回到了三十年前自己在北京少年宫演唱的情景中。她下意识地向小姑娘的左后方看去,想找到伴奏的钢琴和弹伴奏的人,一无所有。她从回忆中醒来,淡淡一笑。
伴奏带的交响乐效果把小姑娘的演唱推向了高潮。
“我们的田野,
美丽的田野。
碧绿的河水,
流过无边的稻田。
无边的稻田,
好像起伏的海面。
……”
晓曼又一次被带到回忆之中。她仿佛看到贺小斌用拖拉机飞一样把她拉到考场,用京胡为她伴奏《我们的田野》,她的眼角开始湿润起来。
小姑娘甜美的演唱刚刚结束,王晓曼顾不上现场的气氛和评委的纪律要求,匆匆离席追上退到后台的小姑娘。
“小同学,小同学!”她喊住小姑娘。
小姑娘回头一看,是评委老师,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了那里。
“小同学,你唱得真好,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小姑娘闪动着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我叫晓萍。”
“小平。”晓曼没有想到会是这么普通的名字。
“不是小平,是晓萍!拂晓的晓,浮萍的萍。”小姑娘看出了老师的误读。“这也是我的艺名!”她小大人似的叫到。
“你还有艺名?”王晓曼笑了起来。
“那当然,我还在学京戏呢!”小姑娘骄傲地扬起头。
“你叫晓萍?”王晓曼猛地感觉到这个名字好像与自己有关,重复着小姑娘的话:“拂晓的晓,浮萍的萍!”
“对呀!”
晓曼一下兴奋起,她快速地扫看着四周,没有看见大人。
“你妈妈呢?”
“不是我妈带我来的。”小姑娘略显尴尬地说:“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
晓曼的心提了一下。“那是谁带你来的,你爸爸?”她再次扫看着四周,心绷了起来。
“是姑姑带我来的,爸爸不在北京。”
“那你爸爸叫什么?”晓曼盯着小姑娘的嘴,,心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
“贺小斌。”小姑娘脱口而出。
一阵旋晕,王晓曼连忙扶住小姑娘的肩膀。
“老师,你……”
“快,快带我去找你姑姑!”王晓曼再也托不住如此长时间压抑在心头上的火山,拉着小姑娘的手向外奔去。
淮北,**县。
夕阳西斜,残阳如血。
在县招待所院子里,贺小斌跳下一辆老旧的绿色吉普车。他刚刚从基层蹲点回来,满身满脸都是土。
“贺副县长,明天我们几点出发。”司机停好车,走到小斌面前。
“明天我们去张店,挺远,就早点吧,六点!”他向司机挥挥手:“你快回去吧,好好休息。”说完,一面拍打着身上的灰土,一面转身向自己招待所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贺小斌刚刚跨进房门一只脚,还没落地,就连忙缩了回来。
平时,他的房间由招待所阿姨打扫,只是扫个地,擦一下桌椅,其他的地方都不许阿姨动。而眼前的房间,除了打扫得干干净净外,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被重新摆放和布置:书架被挪到朝阳的一面墙下,平时到处乱放的书籍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书架上;书桌从房屋中央搬到南窗的下面,报纸摞在一起放在书桌的一角;四尺宽的单人床由东西向变成了南北向,床上换上了崭新的床单和被子,厚厚的被子蓬松叠放像一个大大的面包。
贺小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拉开电灯,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巡视起来。看着看着,鼻子一阵发酸,眼睛蒙上一层泪水。
他用过的那把京胡,竖靠在书架的最上一格,弓子上的松香在灯光的照映下闪动着点点莹光。
新铺的床单中央,红线摆放出一颗心形,心形的中央摆放着他和晓曼少年宫演出的合影,心形的尖头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两颗雪白油润的心形和田玉。
“晓曼!”贺小斌叫了出来,转身向外冲去。
刚刚跑到门口,书桌上玻璃杯里的一束蓝黄相间的小花留住了他的脚步。玻璃杯下压着一张字条,他抽了出来。
“亲爱的小斌哥: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先去张店村了,我也很想那里的老乡。
小斌哥,不管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永远是我最亲的人,你我之间的缘分是天注定,“天命不可违”是你说过的,我听你的。
其实,兰萍姐早就和我有约定,让我做你女儿晓萍的第二个妈妈,我等着你娶我过门!
永远爱你的晓曼”
往事象电影样一幕一幕地在贺小斌眼前闪动,三十几年的人生变幻,十几年天缘创造的奇恋,令贺小斌早已沉寂下来的心又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仿佛又回到那个被追捕的夜晚,他冲到院子里,跳上吉普车,从驾驶台下掏出一把各种颜色的电线,选出两根红色的,一拽,一碰,火花打起,油门轰响。小斌一松离合器,吉普车飞似的向张店方向驰去。
一轮明月从东南方升起,大大的玉盘里的画影像一棵巨大的桂花树。
吉普车迎着圆月开去,贺小斌仿佛闻到了一阵阵沁入心肺的桂花幽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