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丰看这间屋子不大,是没有窗户的,他回忆起之前被打伤后躺在离城小牛的屋子里的时光。上次痛得不能动弹,但这次他要好太多了。他坐起身,回头看了看自己刚枕过的木枕头,摸了摸铺着软垫的床铺,再捏捏盖在身上的棉花被子,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仿佛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
“呀,小师弟你醒啦?”一个水灵的姑娘端着盘子推开门进来,盘子上面有一碗粥。她看见李三丰坐起身马上就脸露笑容,不是玲珑还会是谁?
李三丰脑筋开始慢慢转动,咧开嘴笑道:“师姐,敌人被打跑了对吗?”
玲珑不回答他,把托盘端放在他枕旁的木柜子上,双手捧起烫粥碗递给李三丰,说道:“这三天都是我喂你喝的,今天你就自己喝啦!”李三丰惊道:“三天?我晕了三天吗?”
“对呀,不过你晕过去还知道饿,喂你喝粥你还能张嘴呢。”玲珑笑道。
“那谷中......”
玲珑不让他再问,打断道:“你喝光了粥我再回答你!”李三丰想想玲珑如今不也是好端端的没事,谷中定无什么大碍。他囫囵吞枣地把这碗白米粥喝得干干净净,把空碗给玲珑看了,玲珑满意地点点头。李三丰再开口问谷中发生的事,玲珑犹豫地答道:“我也说不清楚。”
“这是什么意思?”李三丰听懵了,“对了,我拿着的那把剑呢?就是那把特别特别冰,把我冻晕的那把剑呢?”玲珑表情奇怪,好像在考虑怎么措辞,李三丰急道:“是不是交给了汪洋掌门,然后掌门出手击退了敌人?”玲珑还是不说话,李三丰干着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来的那批人不能说是......敌人。”玲珑终于决定告诉李三丰真相了。
“那是来的是谁?”李三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心里一直认定来的是梼杌组织的人。
“是个中校军衔的军队将领,他带了一队官员来。他们不仅主动把佩枪都在浮桥那里卸了下来,而且他们好像都是不会武功的样子。”玲珑踌躇着说。李三丰的脑袋像是齿轮卡壳不能运转了,他呆呆地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来秋水谷?”
“好像要问我派交易一样物件。不过因为掌门仍在修炼辟谷,所以这事是公冶师叔代替掌门人和他们谈判的,详情我也不知道......”玲珑好像在隐瞒什么,李三丰问道:“只有他一人和他们谈的?”
“不是,还有几个年龄较大的师叔在旁听。”
“后来呢?”李三丰突然想到,“你们是怎么发现我晕倒的呀?”
“因为公冶师叔突然中断了与那些官员的会话,从内室里走出来下令让我们来找你。大多数弟子当时听了这个命令都认为是他担心你,谁知道......”玲珑竟然说得眼圈都红了。
李三丰灵光一现,浑身发颤道:“剑,我身上的剑呢?”玲珑呜咽着点点头,道:“没错,公冶师叔其实是找那把剑。然后他把剑给了那些官员,他们给了我们钱财、物资、锦旗......”
“锦旗?这该死的公冶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只重视结果,为了荣誉和功劳连师门都可以出卖是吗?”李三丰气得双眼充血,嘶哑地说道。
“现在谷中好多人都对公冶师叔有看法。”玲珑轻声说道,“我也稍微能够理解你为什么从前就不喜欢他了。”
“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伴随着轻蔑的语调,公冶凉推门进来,吓了正在说他坏话的玲珑一大跳。“小子,你身上的寒气怎样了?”他走近李三丰,搭手到他额头上,李三丰愤怒地“啪”一记抽开公冶凉的手掌,怒道:“卑鄙!”
公冶凉冷笑道:“都有力气打人了,看来除了脑子就没什么其他毛病了。”他转身想出门,被李三丰叫住了,道:“怎么?”
“我会帮助棺材鬼去盗剑,这都是你预测到的吧!”李三丰怒吼道。
“不错,所以才借给你提灯的。”公冶凉很干脆地承认了,“你决意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会露出与众不同的眼神,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看似是我在帮助棺材鬼盗墓,其实你为了利用我们也在背后帮助我们吧!你一定立刻把猪圈和羽化陵的看守都撤去了,给我们提供了一路的方便!”李三丰最伤心的就是一个明明在背后一直协助自己的人,其真实目的却是要利用自己。
“所以你当然在我们去救棺材鬼之前已经从他嘴里问出了萧迹天拜托他盗出那柄剑来了。百媚也是你故意放任的一枚棋子,因为她做出来的行为也是冲着羽化陵去的,说不定还能帮助棺材鬼得手吧?反正她最后也逃不出你的掌控。”公冶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玲珑心里又是敬佩李三丰的推理,更加害怕公冶凉的心计。
“你用阴谋算计了这么多,就为了把这柄宝剑献给袁世凯吗?”李三丰回忆起出离城以来一路的经历,不禁心寒地落泪。公冶凉一次又一次地识破梼杌的计谋,也确实地保证了李三丰的绝对安全。公冶凉在旅途中偶尔露出的倦态,或者夜间入眠前对秋水谷的担忧之色,都是他伪装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你的推理对了大半,但最关键的一点却没有想对。”公冶凉平静地说。
“什么?”
“萧迹天的安排。”公冶凉说道,“他是怎会知道这柄宝剑的事情的?”
李三丰语塞,公冶凉说道:“那柄剑我可以说,连萧迹天自己也绝没可能见过一眼。”
“那萧大侠是怎么......”
“他必定是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并且这个情报一定是在死牢中获得的。所以他越狱出来后,也就是受了重伤不能久活的那段宝贵时间里,找到了棺材鬼,让他来盗出这柄剑。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拜托棺材鬼来盗剑?”
李三丰头脑一片空白,说道:“难道不是让我们用那把神兵来保卫秋水派吗?秋水门人不得入羽化陵,所以只能拜托非秋水派的人取剑啊。”
“别忘了,萧迹天非常清楚袁世凯也知道这个情报,因为他知道‘秋水派即将有大难’。所以很容易就能推想到,这柄剑是最大的关键,这柄剑也是袁大总统的最终目的。”公冶凉冷冷地说道。李三丰感觉之前不能解释的地方都霍然开朗了,然而得出的结论却是:
“没错。萧迹天的安排的真相是,盗出剑来并且交给袁世凯,免去秋水派的灾难。”
李三丰无力地反驳道:“不对!为什么不是盗出剑来与袁世凯对抗?”他自己说出口就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玲珑也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李三丰。秋水派安居于此,岂能抵挡住袁世凯的枪炮铁骑?袁世凯也非常清楚小小秋水谷不在话下,来了招先礼后兵,就看这边识不识相。
又想到袁世凯委托梼杌组织来阻碍甚至是刺杀公冶凉,可见那位袁公也从未把公冶凉当作心腹。只怕袁大总统对“结果”比公冶凉更加看重。那么再往深一步考虑,在整个大棋盘上,公冶凉又未尝不是别人的棋子,在别人的阳谋与阴谋里挣扎?
公冶凉只看到李三丰呆呆地盯着自己,哪想得到那小子脑中那些风起云涌,只当是他突然知道了太多受了冲击人傻掉了。公冶凉摇摇头,道:“寒气还未去完,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