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里的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一幕。汤无妄结巴道:“我我我不不不知道!”
“吃饭时我就没分过神,一直在留意马车。除了你过来讲话的时候。”公冶凉推了一把汤无妄,“你肯定就是贼人的帮凶,故意来拖延我们!”
“不是啊大人!”汤无妄跌坐在地快哭出来了,“小的真是警督!”
“哼,穿着制服就是警督吗?”公冶凉道,“想骗我有那么容易?”
“不是的!小的是凌风警督的部下,小的若撒谎一字一句,天打雷劈!”汤无妄此人还真从不撒谎。有时候非但不撒谎,还特别容易吐出实话来。
“你算什么东西,发的誓也作数?”公冶凉厌恶地看着他。
“这位叔叔刚才其实有话要对你说的。”李三丰也从未见过汤无妄,但看他着实可怜忍不住帮他说了句话。
“什么?”
汤无妄用手抹掉一些要垂下来的鼻涕,道:“少校,革命派听闻了萧迹天死在你手上,准备派人来刺杀你了!”
公冶凉没有一丝反应,樊根生在外面磨蹭了好久,刚刚从外面回来就听见了这句话,惊道:“此话当真?”
汤无妄从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宣纸递给樊根生,樊根生看后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公冶凉白了他一眼,拿过来念道:“鄱阳杯酒吊先生,赣江誓血杀公冶。”
李三丰道:“鄱阳和赣江是哪里?”公冶凉淡淡地说:“都是我们去秋水谷的必经之地。也就是说,我们的行程完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所以毁马车也是他们所为?”樊根生问。
公冶凉不答,再问汤无妄:“你怎么得到这个情报的?你见过他们了?”
“没没没有。说来丢脸,小的是在和同事们一块儿回南京的路上被单独逮去的,那几个革命派都蒙了面了,让小的带上这张纸来警告少校大人。”
“从离城回南京路程又不长,还有单独逮人的机会?”
“凌风大人特别受挫,因为他受的伤势让他以后可能再也做不了警督了。没人统领,所以我们骑马赶路有先有后的。而小的没什么朋友,是单独在走的,所以就被贼人抓去了。”李三丰心想公冶凉这样的人肯定也没什么朋友的。
“总之你已经撒谎了。”公冶凉冷冷地道,“你之前说自己请假是回老家去的,但其实是来找我的。”
“不是的!”汤无妄紧张地道,“小的把消息传达给少校大人后,真的要回老家看一下家人!”
“你真的要回去?现在就要走?”公冶凉问。
“是的!”让汤无妄多陪这可怕的少校一秒种都是对他极大的折磨痛苦。
“恐怕你得晚点才能走了。”公冶凉冷笑道,“我命令你陪同我们,一直到到达目的地。”
“这恐怕不好吧,万一这人的警督身份是冒牌的呢?留在我们身边会有危险啊!”樊根生道。
“不会的。我上一句就是试探他,如果他真的对我们有危险,那他刚才肯定会提议陪同我们一块儿走。虽然他表现得像一条只想着自己保命的狗,但他肯定是安全的。”公冶凉得意地笑道,“多个人差遣不是很好,说不定还可以帮我们挡子弹。”
汤无妄又哭了,李三丰上前拍拍他的背。“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樊根生问。
“当然是去找马车。”公冶凉说,“他们偷走马车肯定是想让我们被迫提前进入水路。所以要反其道行之,非走陆路不可。”
四人走出饭馆,汤无妄发现自己的马也没了。他们不给汤无妄再哭诉的机会,径直走去芜湖官府。门口的警卫听了公冶凉的身份,赶紧往上头通报。里面的官员立刻出来接待了他们,并给他们安置了一辆马车。
“有权有势就是方便。”李三丰道。
四人没有停歇,立刻驾车往西南方向去。在官道上有许多旅人,汤无妄放心地道:“那些杀手总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吧?”
“宋教仁又何尝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枪击的?”公冶凉冷冷地道。
忽然樊根生道:“奇怪,这马好像不行了?”马车渐渐慢了下来,接着一股恶臭飘进车厢中。李三丰喊道:“什么味道?”
“这马一直在拉稀,走不了了。”樊根生道,“少校,我们该不该去找那芜湖官府的麻烦?他们办事如此混账!”
“好。”他们四人还没离开芜湖多远,弃了马车就步行回去。到得芜湖官府,那个官员又出来迎接,樊根生一把抓起他,喝道:“你给我们配的是什么马?”
“什什么?”那人被吓坏了。
“你是县长还是市长?”公冶凉问。
“下官是芜湖市市长。”
“好,下个月的俸禄有你好看的了。”公冶凉无情地道,“你帮我们备的马车,来源于哪里?”
“那是我平时乘坐的马车。”那个芜湖市长惊慌地看着公冶凉。
“那是谁喂给马吃的饲料?把他给我查出来!”樊根生喝道。公冶凉摆摆手,道:“算了,市长你帮我去办置一辆新的马车吧。老樊,你也跟去,盯紧了。”
李三丰看着他们两个出去,自己坐在了办公厅里的大椅子上,道:“他们不会遭受袭击吧?”
公冶凉说:“老樊身手不错,不会出事的。那个市长要是死了就死了,闹出个大新闻来,警备也会加强,刺客就会罢休了。”李三丰心想这人果然是个恶鬼。
“正好趁这个机会整理一下情报吧。”公冶凉也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双手手指交叉,手肘搁放在双腿上。汤无妄一直不敢坐下来,公冶凉也没有让他坐。
“首先是有革命派贼人抓了这位警督,让他转达这张威胁我的纸头。而且这张宣纸看烟墨程度,应该是生宣。”
公冶凉看李三丰闻所未闻的样子,得意地解释道:“宣纸是文人墨客的爱好,你这种乡下小子当然不懂。听好了,生宣是其中一类,吸水性和沁水性都很强,水墨极易在上面产生变化,所以书法家都特别喜欢这一种。而这一张纸肤如卵膜、坚洁如玉,恰恰是极品生宣,这样的生宣别说是市面上会有流通了,总统府里用的纸张都不一定有这质量。”
“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呢?”李三丰问。
“如果你有这样价值连城的宣纸,你自己却不懂字画,你会使用吗?”李三丰摇摇头。
“但就算你自己不用,你会给别人使用吗?用来写一句不成体统的警告信?”李三丰摇摇头。
“再看上面的字迹,扭扭歪歪,隶书不像隶书,草书不像草书,难看至极。你不觉得很矛盾吗?”李三丰点点头。
“所以这张宣纸的拥有者和字迹的所有者是同一人,而且他也是个书法家。”公冶凉冷笑道,“他既怕自己的字体暴露他的身份,又不愿用烂纸贬低自己的身份。”
李三丰和汤无妄又惊又佩。公冶凉继续道:“再有,他们非常清楚我们的目的地,也知我们沿途必经之地。再加上既偷走马车,又让市长的马腹泻......”
正巧樊根生和市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公冶凉道:“所以计划准备得如此周全之人,当然会绝了我们回到这里再备新马车之路。”
“少校大人都知道了?”那两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