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城市,远眺永远是一片车水马龙。阿母出院后已经过了一个月,十二月已经走到了尽头。生活永远细水流长,刘璇自那日后也恢复元气的个性。我开始每日每日地工作充实自己,冬季漫长,春天好似遥遥无期。
尽管如此,我还仍偶尔想起陈展言,然后再一次将他放进心底,烂在心底。真的好想再见见你,哪怕周围不止你。我想尝试不思念你,但是我却无法抗拒这份由身及心的想念。
好想告诉你我的这份心意,好想和你一起在庭院聊聊天,好想替你围上围巾,好想与你在饭后散步,好想在每天晚上对你说:欢迎回来……
如果我们能够一起走,等几十年后,我就能躺在竹椅上和你一起晒晒太阳,嘲笑你老去的容颜,思考着晚饭该做什么好呢,或者为你一句“晚饭不回来吃”而生气。
但是……
你却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圣诞节的当天,天恰巧下起了小雪,倒是满足了街上的情侣。
“拜拜,明天见,幸苦了。”我穿上大衣,笑着和同事道别。刚从暖气房出来适应不了外面的低温,我呵了口气,鼻子有些红。
我正要离开研究所,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温妤,等等。”
我回头,发现陈佑正朝我走过来。他脱去了眼镜,双眼微眯,更显得心情难测,一身米色风衣将他整个人衬得风雅。
“怎么了,所里还有事吗?”我问,接着拉高了围巾。
陈佑撑的伞遮过我的肩,抬手拂去了落在上面的白雪。我微微瑟缩了一下,有点儿不喜欢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我悄悄退了半步,陈佑微怔,又轻笑出声。
“呵……是这样的,研究所得到了一个名额,关于植物学的,可以去国外修行两年,费用由学校出,你看你有兴趣么?”他顿了会,又说,“我个人是建议去,毕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我一直是个植物研究爱好者,并且很想进修。我有些发愣,想不明白为什么陈佑会把这个名额给我,明明研究所比我成功的人比比皆是,更何况还有不到半年我就要退出研究所。
其实有时候觉得疲乏了,就想在家旁开个花店,每天照顾一些花卉,给有缘人送出精心培育的花,然后就这样安安静静过一辈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谢谢主任,但是我想我接受不了,研究所里还有比我更优秀的人在。”我退开,细小的雪花又落在肩头。我看到陈佑握住伞柄的手明显僵硬了会,关节泛白,被冻得有些发红。
陈佑张了张唇,欲言又止。他把伞递过来,我笑了笑:“还是主任拿着吧,我待会坐车。”
其实我都知道啊,陈佑的细微动作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他想照顾我这个想法,但是,但是我的心太狭小,已经无法再装下另一个人了。
“……拿着吧,我就回屋子里了。”陈佑把伞塞进我的怀里,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陈佑轻轻笑了一声,明明是笑着的,可为什么今天,却觉得格外难受呢?所以就只能远远看着,每日痛苦相随,也只能扬起笑容像长辈一样鼓励着。张温妤,喜欢你这件事难以启齿,也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幸好,幸好你从来不曾靠近我,幸好你退开了一步,从未如此庆幸着。
我心不在焉,无心再思考陈佑的事,人就是这样自私。
我走得极慢,来到了曾来过无数次的医院,我却连踏入大门的勇气都没有。抱着偶遇的心情一次一次前来,却一次都没有应验。明明再清楚不过,我与陈展言之间已经结束了,我们再无可能,心却止不住地想着陈展言,已经无计可施了,已经无可救药了。
雪地印出我的脚印,我抬手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润,抬头看见了陈展言从医院大门走出来。
他竖起了衣领,黑色的呢子大衣让他在雪地中更加明显。我悄悄跟上前去,嘴角竟然忍不住想弯起来。
雪地里,我的脚轻轻附上你的脚印,一步一步。
我停住,看见远处萧玫瑰撑着伞向你招手,你一阵小跑,接过伞替她撑着。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前一秒还兴奋得不行,一转眼就可以像坠入深渊一般,简直不合情理。可我真的没想到我会如此悲伤,我远远瞧见萧玫瑰冲我微微一笑,或许是善意的,或许是……
我想我应该前进,因为我实在无法确定,陈展言是否会待在原地等待。这样也好,但是现在,就让我悄悄目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