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有转大的趋势,豆大的砸在伞上,却像砸在心里,挖出一个个血淋淋的坑。
我坐在小沙发上,室内是黑暗的,距离刘璇离开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我不想开灯,也不敢开灯,好像这灯光是一把冷剑,可以将我刺穿。我怕一开灯了,环顾四周,发现原来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愿,也不想,这冰冷的屋子让我冰冷。
我死死攥住手机,半晌又拿起拨了个电话。
“……”
这就是孤独感。
‘咯嗒’一声,从玄关处传来,我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只看见刘璇单薄的身子在淌水。她不哭不闹,只是拿着两把伞,然后看我。
“我想睡觉。”刘璇说。
我开不了口,喉咙是被玻璃棱角割裂的烂肉。
于是刘璇放下伞便进了浴室,我听着她的呜咽声一夜无眠。
心是一团烂泥,软得一塌糊涂。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奢望见到陈展言,哪怕是他转身走开的影子。
一夜暴雨之后便开始下起了小雪,将道路和房屋染得雪白。有一团雪砸在枝桠上嘎嚓一声就断了。
我在镜子前折腾了会,终于将眼眶边的青黑盖了个大概。对面的房门实实关着,就像也在我的心加上了一道枷锁。
“刘璇,我去所里了。”
我隐约听见从门缝里透过来一声淡淡的答应,便不再理,出了门去。
我不怨她,我有什么可怨的?一个人无理由对人好,便是将其视为家人一样的存在。我只是难受,为她,为江涣,为我。
“前辈好。”
“温妤,昨儿的数据有点儿不对劲,你瞧瞧。”
我一一点头,一切都不过地狱而已。
雪一刻不停,却又不洒脱,有一点没一点的。整个世界都淹没在白色里,好像要急切地掩盖什么。
我忽然发觉头顶一热,抬头一望便望进一双褐色眸子里,清亮的,映着我的样子。
“进了研究所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张温妤同学。”陈佑从我的头上捻走一片雪花,雪水融在他的指尖,滑进手心。
“对不起……我马上就工作。”
“呵……”我听见陈佑轻笑,于是又看他。陈佑的镜片反射着光,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心似乎打起鼓来,于是只好慌乱地移开视线。
“……”
陈佑注视着的目光令人不得不在意,却又在想回头的一刹那消失了。
我眨眨有些干涩的眼,低头继续工作。忙碌的气氛一尘未变,但却又有什么在无意识中改变了……
是日,夜晚。
我提着一盒蒸饺去医院,不料遇到了萧玫瑰。我本想绕道而行,但对陈展言,我的脚步却移向了前方。
萧玫瑰显然也远远瞧见了我,一身白大褂十分合身,长发末梢微卷,五官精致。
“你是张温妤吧?”
我的心咯噔一声,沉默了。她见我不说话,怕是更助长了她的气焰。
“我知道你,我是说在医院之前。”
“哦……啊?”我微怔,终于抬起头来看她。不得不说,萧玫瑰确实是一个气质美女,浑身上下透露着女医生特有的清冷气息。我抬手捋了捋头发,扯扯衣角,重新对上她的目光。
我该怎么形容,面对她,我心中浓重的自卑感?我要如何表达,那份再次溢出心腔的酸与苦?
“展言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却对你一清二楚。”萧玫瑰走向我的身后,冷淡的声音和着凛冽的风传入耳中,“鱼里,鲤。”
小高跟踏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我却觉得她连同我的心也一起狠狠踩在脚底了。
我望着病房的方向,视线模糊。
又看了许久,抬起手揉揉鼻子,向前走去。
阿母见我来,朝我挥了挥手。
“我这身子好了不少,在这里也呆不下,你看要不要把病房给退了?”
我的心狠狠一揪,话便不加思考脱口而出:“不行!”
“……?”阿母惊讶的视线让我回神,我尴尬道:“不……身体要紧,再多住几天也没事的。”
“但是……我已经休息好了。”阿母仍然有些迟钝,我干笑:“可住院费已经交了,没事的妈,你只是太累了。”
“……温妤啊,你是不是有事没跟妈说吧?怎么啦?”
我急切地放下手中的包,“没有吧!妈,回家爸忙也来不及照顾好你呀。不要退了,我觉得挺好的,环境特别好呀。”
我拨弄着床柜摆放的干花,直到陈展言走了进来。
“……呃,太太说的没错,其实她休息调养好就不成大问题了,不是很有必要再继续留在医院。”
我不敢回头看他,怕再叫他,就会被告知让我心碎的消息。“太太想的话。可以现在就退房。”
我握住椅背的手不曾离开,指尖泛白。暖气不曾将我的心温暖,反而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