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佑背起张温妤就要朝门外跑,完全忽略了身后的刘璇。他走得急,在这寒冬里,额头已经布上了一层密汗。
“你怎么回事?不知道生病上医院吗?”他恼怒地低声问,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压抑着发出来,带着些许的嘶哑。背上的人没有回应,只有呼出的热气不停地喷在后颈。
陈佑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张温妤抱进后座。
“等等我!你……你怎么跑这么快?居然比我还急……”刘璇及时拉住陈佑即将关住的车门,气喘吁吁。陈佑挑眉看了一眼车门前的人,一头长发束起马尾,因剧烈的奔跑而显得杂乱,脸颊泛红,胸脯上下起伏,看得出来已经用尽了全力。
“快上来,杵着做什么?”话落,目光不再停留,陈佑回头拉了拉张温妤掉至胸前的棉袄,重新盖好。
以额抵额,张温妤的睫毛微微颤动,眉头轻皱,像溶不开的墨。
陈佑候间咽下一口血痰,胸腔隐隐抽痛。他明白,即使是在迷糊中,她也对眼前人再清楚不过。
像你这样狡猾的人,我大概不会再喜欢上第二个,他暗暗地想。
车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一路上竟意外地畅行无阻。刘璇一催再催,司机不耐烦,却仍然加速,到了市医院。
“她发烧,麻烦看一下。”陈佑抓住医生,力道有些重。那医生怕是被陈佑的态度吓到,恶狠狠地甩开自己被抓住的手,“挂号去!”
“……”
“她已经烧迷糊了还挂什么号?!你当医生的究竟怎么想的?!”刘璇听了就来气,指着医生的鼻子就骂。
陈佑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弟,我朋友病了,你现在下来帮我。”
“……找院里医生,我很忙。”
陈佑暗暗握紧了拳头,隐含怒火,咬牙切齿道:“哥求你!帮帮我!她是研究所里的人。”
手机那头的人突然噤了声,沉默不久变挂了电话。
刘璇在看到陈佑放下手机时,凑了上来,“没想到你弟在这工作啊!”
陈佑像是没有听见,又转身摸了摸张温妤的额头。他的手掌冰凉,让张温妤不由自主地贴近。
“请问是陈佑先生吗?”
突然,一个护士走了过来。陈佑点点头,她便用手指了指方向。
“请您将病人送到房间,陈医生马上就来。”
陈佑也不问缘由,心急地抱起张温妤,推开门,将她放在床上,一床被子盖得密不透风。
“怎么办,她完全不出汗!”刘璇握了握张温妤的手,又急忙塞回被子里。
陈佑无话可讲,眉间却是一秒也从未松开。
“哥。”
刘璇回头,正看见陈展言推门而去,眉宇间尽是年轻的俊俏。她不禁诧异,看了看张温妤,又看了看陈展言。
陈佑推开一步,示意陈展言前来。陈展言远远就看见床上躺着的她,恍惚间才回忆起,自那日雨中一别就再也没见过她。
陈展言将手覆在张温妤的额头,细密的发丝在指尖盘绕,让他恍了神。张温妤因突如其来的冰凉呻吟了一声,迷迷糊糊。
陈展言拿来体温计,对张温妤额间一扫:三十九度五。他紧抿的薄唇几乎成为一线,回头交代了跟随的护士。
“她严重吗?”
“三十九度五,别被烧坏了脑子。”陈展言扯扯嘴角,毫无笑意。刘璇掖了掖张温妤的被角,叹了口气。
陈佑对刘璇说:“你现在这儿看着她,等人来帮她注射。”说罢,也不理刘璇反应,走出了病房,后头跟着陈展言。
“好久不见了,弟。”陈佑说。
陈展言冷笑,冰冷的双手放入白大褂口袋。
“哥想叙旧么?”
陈佑皱眉,为陈展言的语气感到不悦。他走到塑料椅子边坐下,“别用那种语气,展言,你还没释怀么?”
陈展言勾起的嘴角弯下了弧度,不语。陈佑放远了目光,不知在沉思什么。良久,陈佑才开口打破了这之间的沉默。
“我记得你之前要我帮你留意‘鱼里’的事,这几天我想了很多。”
陈展言的呼吸一窒,猛然回头,握着的手因情绪的起伏而微微发抖。
陈佑将陈展言的反映看在眼里,毕竟还是年少啊,他想。
“我之前问过温妤……就是刚才的病人,她和你一起毕业,同校,同系。”
“我问了她,她说……”
陈展言抓住陈佑的手臂,“说什么?!”
陈佑像是被陈展言一系列的反应逗笑了,推开他拉住自己的手。
“你在激动什么?别忘了,展言,你是有未婚妻的。”陈佑站起身,微俯着。陈展言哑口无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陈佑笑着拍了拍陈展言的肩膀,“行了,别这么紧张,我不过随口一说。”陈展言反应过来,后退一步,目光复杂,像是五味参杂,流露在眼中。他不再说话,手却早已经握得泛白。
陈佑:“她醒了打个电话给我,研究所还有事没处理好,等我处理好了就接她走。”他顿了顿,转身说,“她……应该就是鱼里没错。”
陈展言双唇微张,欲言又止,握住的手终于松开,像是放开了什么。
陈佑目光一黯,苦笑了一声,离去。
我真希望你醒来时看到的荣耀是我,但我却不得不提醒自己,你的心里已经装满了人,陈佑想。
我醒来时,被告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我的眼皮沉得很,不愿意睁开,却潜意识地觉得总有什么不能错过。
我看见了陈展言坐在身旁的座椅,柔顺的头发温柔地贴在他的额上,手背支着下巴,目光确实落在我身上。
我望入他深情的眼,竟觉得这一瞬间,自己被眼前的这个人宠爱着。
再一眨眼,陈展言已经坐直身子。他冲我微笑,带着礼貌的生疏。我怔了怔,不知究竟方才的他是错觉,还是现在的他是伪装。
“觉得怎么样?你发烧了。”
“呃,嗯,好很多,谢谢。”
“这样啊,那么,好好休息,之后……会有人来接你。”
“啊,好的。”
“再见了……鱼里鲤。”
我浑身一震,看着他走出房间,再也没看我一眼,我的心忽然抽痛起来,脑中一片空白,是难受、震惊、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