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日来得比往年快,十一月上旬便有些冷意。冷涩的风开始肆虐,街上却尽是穿热裤套黑丝的人。有男友低头替爱人拢了会围巾,然后一阵甜蜜。
我停下手中的工作,视线投向窗外,却没有焦点。这样也好,没有人注意到我。
“温妤,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我……”
刘璇这已经是第五次拨通我的号码了,我正在研究所工作,恰巧这时是研究所最忙碌的时候,我实在不好意思,在刘璇第五次打来的时候,面对各位同仁的目光,只好尴尬地到外面同她说说话。没想到的是,手机那头的她似乎不太好。
我实在低估了冷温度,只套了一件毛衣的我显然无法抵挡寒风的侵袭。
“你怎么了?你在哪儿?”我有些慌,确实是被一向开朗的她此时这幅状态吓了一跳。
“我就在研究所对面的饭馆,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打扰你……”
我抬头望了眼对面不远的小饭馆,果然发现刘璇的身影,单薄,瘦弱。
“你等会。”我没顾刘璇是不是还说了些什么,直接挂断了通话就再进去研究室里收拾东西就要走人。
我呆了几秒,看了几眼一群入魔的热血青年,于是鞠躬。
“对不起!我有点急事!可能要先走一步!先走了!”我双手合十,一脸歉意。可即使现在道了歉,同事之间难免会有些不自在。
然而,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刘璇是个开朗的女孩,她突然间语气低落,说明出大事了,见我没接电话还继续拨通,说明这件大事不是一般的大。
到刘璇身边的时候,她正望着对面的空位发呆,这实属不是她的风格,我隐隐约约猜出事儿来。我抬起手在她面前摆了摆,她这才回过神。
“你来啦,对不起啊……明明在你这么忙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她面前坐下,身前已经放了一杯柳橙汁,许是在我来之前事先准备好的。
“你怎么了?看你电话里说的那么难过,居然有什么事能打到你这个一向开朗的人啊。”
我刚说完就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便已经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刘璇听完,似乎停滞了几秒,小巧的脸上透露出一股不甘与难过。
“……我男友要和我分,我只是……只是跟他呕气了几天,但是他居然也不来找我,我一气之下就……就去找他,我们就吵起来了。”
我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轻轻地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又是你和你那个小男友,这是第几次了,干脆分了得了。”
我拿起柳橙汁喝了一小口,我看到刘璇地脸色有些不好,她尴尬地低下头,拿起吸管搅了搅果汁,小声地跟我说:“真的分了,真的。他一句反驳地话都没有就答应我分手,我真的……真的不会再喜欢他第二次。”
我不知所措地拍她地肩膀,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她心中的伤痛。刘璇和她男友交往五年,五年的感情就在这一天说散就散。人竟是这样善变。
刘璇突然抬头,“你去忙吧,我回家休息下就没事了。”
我心里确实还惦记着工作,又放心不下她,只好把她送到公交车站亲眼看她上车后才松下一口气。
刘璇上车时,忽然正色道:“张温妤,你爱过一个人吗?”
我忽然觉得一阵凛冽无比的风自上而下从我的领口里灌了进去,脚底一阵冰凉,瞬间不知如何言语。
我到家的时候刘璇已经睡下了,我被外面的风冻得发抖,想快点洗漱早早睡下。
研究所的那群热血分子完全不在意周遭的情况,我担心刘璇这个傻丫头会不会做出傻事,匆匆地走了。同事就连我先走一步也没有发觉。
我看着刘璇蜷在被窝里的身子,心疼大过无奈。
心里又想起刘璇下午临走前跟我说的话,她似乎是认为我从未喜欢过一个人的。可是,我又何尝没有死心塌地地爱过一个人呢?一直想要忘掉的丝丝缕缕似乎又被拉扯出来。
我正打算吃点什么消除心中的烦躁,手机响了。
“张温妤,你阿母倒下了!现在在市中心第一医院,你赶紧来看下!你阿爸愁的要死,让我给你打电话,你快些来吧!”
我的心猛地抽了抽,明明是在开了暖气的屋子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热度。
“我这就去!你帮我看着点阿爸!”
“成,路上小心一点。”
通话结束后,我再一次套上棉大衣出门。我没有和刘璇说,这还是我出门后才想起来的,于是加紧给她发了条消息。
到医院的时候,心中早就不顾这里是不是自己一直所抗拒的地方了。我找到阿母住的病房的时候,阿嫂和阿爸已经在房里听医生的说明。
我正要推门进去,门倒先从里面打开了。我停在空中的手尴尬地收回去,抬头看清了医生的样子,然后望进一双沉静的眸子漆黑,我感叹,有生之年竟有如此殊荣见到所谓的星星般双眼。
巧,真是太巧了。
居然是你,陈学长。
你有过这样一种感觉吗?你在心里最深处种下了一朵玫瑰,整日以心血浇灌,可玫瑰带刺,你却舍不得摘下它,只愿它将自己的心脏扎得千疮百孔,无所怨言。
你见过这样一个人吗?他并非多么俊朗,却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你见他宛如靠近一团火焰,此生只愿化身飞蛾扑火。
我和陈学长是大学校友,虽然是一个系的,但是不同班。陈学长在系里很有名,样子长得好,成绩也不错,性格也好,大家都喜欢他。
他的全名是陈展言,这还是我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说了这么多,其实浓缩起来也不过就是:我暗恋他,到现在也忘不了。
以至于在阿母病房门口遇到他的时候,我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陈展言自然是不认得我的,我又没和他说过话,他怎么会晓得我呢?
“阿妤啊,别给人家陈医生挡着,快点进来!”阿爸看到我一愣一愣也不打算退开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我。
我怔住,他却歉意地点头,然后转身回去。我看着他走开的背影,白大褂十分合身,天知道我有多么想过去抱抱他,告诉他,我心里几乎溢出来的满满情意。
我的脸顿时烧了起来,不敢再看他,低下头两步作一步走进去。丢人!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陈展言在我腾出位置来的时候就离开了,我还有点愣神,简直忘了来医院的目的。
“你阿母也真是的,下午我看她还好好的给你阿嫂家蒸咸糕,说倒下就倒下了,真是折腾人!”阿爸向我抱怨,手却死死抓着阿母的手。
死傲娇!我在心里说。
“都是我……要是我没让你阿母帮我做咸糕就好了,她身子本来就不好,我还让她……唉!真是造孽!”阿嫂坐在一边,脸色有点发白。
阿爸一边拍她的肩一边说:“你也不是不知道她一忙起来就是这个性子,行啦!又没怪你,老不死走后还不是你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儿子拉扯大?今天就回去吧,她有我在照顾着。”
我看了眼躺在病床上休息的阿母,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问过之后,阿爸说她是太累所以才昏倒。
我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下来。
“阿妤啊,你今晚也快点回去休息吧,你那个破研究所整天到晚忙的要死,你老子我给你打个电话都不一定能和你说上一句半句。”
我很困,但是我放不下阿爸和阿母,两个人岁数加起来也是大把大把的,阿嫂等会就走,所以我决定留下来。阿爸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又瞎跟我扯了几句,便开始昏昏欲睡了。我让他先到沙发上将就睡一晚,明天我得空就来照顾阿母。
又忙了一阵,看了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我呆在病房实在无聊得很,小心合上门就出去溜达了会。
却没想到的是陈展言加今夜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