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倔强的相信,欧阳雨是明了他的理想的,所以才肯放弃和家庭决裂才换来的婚姻自由,愿意和他结合,做一对政治基础上的夫妻,那她怎能这样瞒着她?她怎能……在用那样动人的眼神凝视着他的时候,说着欺骗他的话语?
他努力的压抑下自己的怒气,不想像上一次那样被她反驳的哑口无言,他要当面问她,将她的心剖开来看看——那里面究竟置他梅季于何地?
刚刚上车就碰到了暴雨,如瓢泼的大雨打在车窗上,把他好不容易按耐下去的怒火又浇了起来。
“欧阳小姐今天下午出门了,说是去找几位旧同学喝茶。”绿槐怯生生的,梅季一脚踹向沙发旁的小楠木桌,搁在上面的留声机应声而止,圆形的唱碟在地毯上哆嗦了两下,也悄无声息了。
此时的欧阳雨,正在陆羽茶庄的一个小间里,和刚刚出狱的胡畔品尝雨后龙井,完全不知道梅季正为她的一时兴起而暴跳如雷。
“小雨,你真的……报上都说,你要和军部的梅总长订婚了,还说……”,胡畔斟酌着字句,他被关进军部监狱,原是有心理准备牺牲生命的,谁知竟然被放了出来,出来后听到的第一件大新闻,就是欧阳雨和梅季的订婚,他四处托人打听欧阳雨所在,费了不少功夫才听说欧阳雨办了休学的手续,目前被安置于梅季在北郊的宅邸雨庐——接下来的事情就更麻烦了,知道欧阳雨在哪里,却不得其门而入。
报纸上传言纷纷,他不敢相信那个在学生**时直接命令部属从**队伍中强行加速猛冲过去的人,会如报纸上所说——同情学生遭遇,对政府的妥协外交不满,照他看来,梅季这样身份地位的人,看中了欧阳雨的“美色”,用尽一切手段,强取豪夺的可能性还要高一点。
今天的报纸更离谱,原来欧阳雨竟然是江苏督军的千金——天,这个和他认识了三年,尤其是最近一年来每日在学生会共事的新文社一枝花,居然来自这样显赫的家庭?胡畔第一感觉是不可置信,他难以相信欧阳雨会对他隐瞒这样的事情——他们认识三四年,几乎是最要好的朋友了,现在回想起来,她竟真的从未和她提过自己的家庭,除了简短的提过自己不愿意被父亲安排婚事,逃到了北平外,其余的还真是只字未提……
他自然是全盘相信,并且不再提及此事,免得引她伤心,可现在看到报上的种种猜测,倒真让他千头万绪不知道该相信哪一家了。
欧阳雨是欧阳家族为了渗入北平政府而派出的一只交际花?绝无可能,欧阳雨每天不是在实验室跟着老师做实验,就是在图书馆看书,或者是和他在学生会商量办学报之类的事情——稍微有点智力的人就可以想到,要是派间谍,何必非亲女不可?
那么……梅季和江南结盟,以图在十二月的上下议院选举中掌控绝对优势?
有可能……那么欧阳雨在此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无论如何他也不肯相信,欧阳雨这几年在汇文大学和他的友谊存在一丝半毫的欺骗。他更加担心的是,万一欧阳雨只是一个牺牲品,只是她的家族和梅季联盟的一种需要,那么这对欧阳雨将是多么的不公?
谢天谢地的是,他才为这事煎熬的百爪挠心时,欧阳雨终于知晓了他前几日在雨庐附近“踩点”的事,并找人联络到他,他总算可以找她问个清清楚楚,免得他连日来为这些事情揪心的睡不着觉——那日子还不如在军部监狱绝食呢!
可是一到了欧阳雨面前,看到她忧郁中还要强颜欢笑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口气似乎过于严厉——也许欧阳雨有苦衷呢,如果……她只是一个牺牲品?他心里马上联想到许多关于昭君出塞凤仪亭貂蝉之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