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法子继续过这样的生活——尤其是……昨天郁廷益竟然一早趁梅季在军部的时候打电话给她,约她下午在永福戏楼碰面。
刚刚从山东回来的郁廷益会打电话约她单独见面,是她从未料想过的事情,她一向和直隶系那些元老们并不甚接近,梅梁郁三家因是通家之好,她才算是熟识一些,即便如此,除了回梅家旧宅时偶尔会碰面外,郁廷益在私下不曾和她有过任何接触。
接到电话时她便满心疑惑,思量老半天也不知道郁廷益在打什么主意——难道郁廷益有什么事不方便和梅季说要她转告?也不太像,直隶系中绝没有人比郁廷益更心腹的了,“郁世叔,复卿他……”,她心底一点谱也没有,不知道郁廷益所为何来,和梅季有什么关联?
“夫人,是郁某有些事情要请夫人帮忙,夫人可否为郁某保守这个秘密?”郁廷益虽是梅季的长辈,以前也老四长老四短的叫来叫去的,随着梅季逐渐掌控实权,郁廷益人前人后对他便放严肃了许多,连带对欧阳雨也是客客气气的。
欧阳雨沉吟半晌,答应了郁廷益的要求,叫老张开车到了郁廷益指定的一个戏园子里,和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在小酒楼聚会一样,老一辈的这些人,也有他们常去的地方,在京里数一数二的戏园子里,总有他们固定的包厢,欧阳雨到的时候,郁廷益的侍卫早已等着她了,她和老张叮嘱了一声,便随着神情严肃的侍卫官向郁廷益的包厢里走去。
郁廷益打了个手势,立在一旁的另一个侍卫立刻接过欧阳雨脱下的灰格毛呢长大衣挂在衣架上,另一个侍卫躬身为欧阳雨斟上茶,郁廷益起身向她问了好,笑道:“这是去年冬天取的雪水煮开沏的茶,请夫人品鉴一二。”
欧阳雨笑笑,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并未对茶水做任何点评,而是单刀直入:“不知郁世叔此行所为何来,侄媳愚钝,还请世叔明言吧?”
郁廷益微微一笑,眼神中颇带赞许:“夫人果然是开门见山的人,看来郁某也不用兜圈子了。夫人兰心蕙质,必能体谅我等一片苦心……夫人自入了梅家的门,军部上下……还有我们这些一半入了土的人,无不赞赏夫人在外的风姿气度,见识卓越……”
又是半刻钟的高帽子砸下来,欧阳雨心中暗暗叫苦,这抬举的人越高,开口要求的事便越难,只是想来想去,郁廷益又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找她办的呢?
她已说过一次要郁廷益明言了,郁廷益还是这样绕弯子,她也没有办法,好在今天是郁廷益要找她,总不会无功而返的,她只能就着礼貌推辞几句,等郁廷益切入正题。
“听说夫人最近在向母校的刘教授学习些修身养性的东西,如今的年轻人,还记得这些老古董的真不多了呀!”
欧阳雨依旧微笑颔首,郁廷益所说的,是她这两个月窝在一位国学系教授那里学些习字和古玩鉴赏,纯粹只是为了逃避开在梅季和欧阳北辰之间可能存在的种种利益争斗而已。胡畔通过了公派出国的考试,最近听说教育司增开了一个什么外文授课班,请了外文老师来给这些学生做出国前最后的操练,她也不便去打扰他,甚至于连报上的新闻她也不敢去看了,这样鸵鸟的心态,让她每天除了在雨庐看书,就是在和几个学校的老教授学习一些书法古玩上的学问。
郁廷益从国学书法,谈到古董鉴赏,又谈到国民教育,最后谈起欧阳雨在汇文念起的专业,问及她在结婚前的打算,欧阳雨被他绕的云里雾里,仍是客气的回答:“原本是打算在学校里继续做理论研究,也想过做一些应用的研究……”
“听说这些理论研究的东西,在西洋的研究设施要发达一些,夫人为了复卿,实在是牺牲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