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上沾了些雪花儿,欧阳雨站起身来,顺着雪花儿望过去,又看到花园里的那个爱神丘比特雕像了,喷泉到这个时候已停了,还结了些冰柱子,去年的冬天并不见得冷,今年的春天却是严寒未退,她看着模模糊糊的冰柱子,心里难免又生出些怅然来了。
这一个多月梅季格外的忙,他又如新婚时那样,恨不得天天在雨庐里陪她,可电话总是接二连三的来,欧阳雨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知道每回电话来了他的眉毛又要皱好久,有时候她问他,他也是含糊其辞,大约是郁廷益在山东那边督办铁路矿务的事情办得不是很顺畅——自去年郁廷益补了铁路矿务督办的缺,接手的第一件就是督办山东省内的铁路,这自然是在梅季的暗示下进行的,山东的督军一直在摇摆不定,梅季老早就想染指山东内务,之前碍于身份不好直接出面,终于在去年的都督代表大会上想办法让郁廷益兼理了铁路矿务督办,这才好名正言顺的直入山东省内,对督军以下的各级官员进行渗透。
这样详细到细节的事情,梅季是很少和欧阳雨议论的,他一般仅就一些潮流性的东西问她的意见,这些意见往往比政府当前的政策要来的激烈突进的多,梅季往往从中调和,按政府当前所能接受的尺度,一样一样的提到内阁去审议。
最近这些日子他几乎不在欧阳雨面前提起这些事了,在雨庐里欧阳雨对他还是若即若离,他丝毫不敢越了雷池一步,每每按耐不住想要踹开她的门揪起她来问问她的真心,又怕如头几次那样弄巧成拙。
欧阳雨原本内心已是备受煎熬,此时自然更不愿意理会这些事情,梅季每天照旧陪着她,看着她的眼神总教她害怕——她觉得他的心思越来越沉,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深,可就是不肯同她坦白究竟为什么,他睡了两个月的书房——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她不知道他最近两个月为何对她这样的迁就,就差……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到她面前了。
她禁不住一阵苦笑,事情冷却下来,翻来覆去的想,她仍无法明了,他对她到底……有无一丝半毫的真心?
她始终拿不准这个人,那时白芷和他的电话如大石一般一直压在她心口,让她不敢有片刻或忘,胡畔无意中透露出的讯息,让她清楚明白的了解到,她以为自己孤苦无依在世间找不到半点依靠而投向他的怀抱时,他心底有多么的得意——因为这一切都出自他的手笔。
在从胡畔那里得知这一切之前,她是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的,他的臂膀成为了她最后的依靠,如茫茫大海中寻到的最后一只方舟,他怎样温柔的劝慰她,替她吻去一滴滴的泪水;在从胡畔那里得知这一切之后,她就更加无法忘怀这一切了,彼时的怀抱有多温暖,回想起来心底就有多冰凉,她宁可从最初她就一直是孤孤单单的,也不愿意领略这种从云朵中被抛到地狱里的剜心裂肺的感觉。
她时时刻刻用这些来提醒自己,因为她隐隐觉得——她居然又渐渐的要被他的温柔给融化了——梅季每天晚上主动的回书房休息,倒让她能稍微清醒并喘过那么一口气来,她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每天夜里她辗转难眠的时候,梅季还要在她身边布下再一次的温柔陷阱,会是怎样一番结果——或许她明知是个陷阱,都保不准自己不会跳进去呢!
即便如此,这日子也够难熬了,哪里都逃不开他的影子,哪里都避不开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