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秋风阵阵,有些许的凉意。钟离岳一早来到项目地点,最后一次查看项目进程,他准备在半个小时之后,向沈清平辞职。
可是沈清平也来了。
他面色冷冰冰的,见到钟离岳并没有说话,而是顾自地进了办公楼。钟离岳走了过去,推开门,他看到沈清平站在会议室里,四周坐了好几个经理级的人物。
“有件事情,想必大家都听说了,这件事情造成的影响非常严重,大家都要保持警惕,不要因为自己的骄傲自满,麻痹大意给公司造成损失。否则,决不是你们一句,用自己的财产赔偿就可以了事的!”
沈清平神情非常严肃,也听得出来,他所说的事情是什么,他所说的人,又是谁。
那些人都把目光望向了门口处进来的钟离岳。
钟离岳神情淡淡的,“沈总,有件事情跟你说。”
“抱歉,现在没空。”
沈清平似乎对他成见极大,头都不回地从他的身边走过去了。
钟离岳叫住了他,“小平子。”
沈清平的心头蓦地一跳,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停下了。
钟离岳在他身后说道:“我知道我给公司造成了严重的损失,所以,除了用我的股份赔偿之外,我也准备引咎辞职,今天是特意跟你说一声,明天,我就不来了。”
钟离岳说完,便迈开步子走了。
沈清平后背僵硬,好半天才回过头去,可是钟离岳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沈清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才几分钟前那种严肃的气势,已经不见了,他有些颓废,一手撑住了额。
“小平子,事情都查清楚了,是云熙的父亲搞的鬼,你们应该联合起来对付他,而不是兄弟相残。”
千夏的话回荡在他的耳边,是呀,他们应该共同对付的人,是云熙的父亲,而不是这样窝里反。
他起了身,叫助理把车钥匙给他,走向自己的车子,往回城区的路驶去。
高架路,一片坦途,车子开得飞快,又有些心不在焉,一辆货车斜着冲过来,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慌忙往一旁打方盘,车子冲下了高驾桥,翻了几个个儿,最后再也不动。
钟离岳从医院出来,他刚刚去看望过王素梦,也向医生打听了她的病情,医生说,她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他放下心来。一个人开着车子上了马路,前方的高架路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他抬眼望过去的时候,只见一辆小轿车在撞上一辆货车后,从高架路上冲了下来。他忙踩刹车,那轿车在离他的车子几十米远的地方翻了几个个儿,最后侧趴在路边。路上行驶的车辆纷纷躲闪,饶是如此,也有几辆车子连环相撞。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钟离岳心惊肉跳之下,把车子往路边停去。待下了车子,他才看到那辆侧翻的车子,有些眼熟。
他加快步子走了过去,心里暗暗地念了一声,“小平子,不要是你!”
他大步走着,后来就是跑的。他飞跑过去,从砸扁了的车身里,他看到了沈清平的影子,他趴在变了形的方向盘上,似乎奄奄一息。
“小平子!”钟离岳用力去拽那车门。
可是车门早就变了形,他根本拽不开。
“小平子!”
他喊着沈清平的小名,脸上和手上,都突起了青筋,他伸手从破碎的车窗里,去拽他的肩膀,“小平子,你醒醒!”
沈清平满头是血,可是他醒了,他艰难地挑着眼皮,“别救我了,车子恐怕就要爆炸了,你快走吧!”
“不”钟离岳坚定地开口,“我们是兄弟!”
他的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臂膀,咬牙将他往外拽。
沈清平又虚弱地说道:“快走吧,我不能,把你给害了……”
“不!”钟离岳咬紧了牙关,手臂紧紧地拽着他的,“只要你坚持一下,你就能出来了!”
沈清平浑身使不上力,钟离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他的头拽出了车窗外,围观的路人,没有人敢去帮忙的,因为那车子已经开始冒烟了。
“快躲开!”不知是谁在背后喊着。
可是钟离岳不肯松手,“小平子,你用点儿劲儿,你不能死了!”
也许是他的执着和坚定打动了沈清平,他的身体好像能动了,他的手扒住了窗框,身子就这样一点点地被钟离岳拽了出去。
十几秒之后,车子在他们身后轰然爆炸。
钟离岳被那股气浪打晕了过去。
云宅里,云父神情轻松地翻看着今天的报纸,D城,鼎鼎有名的两个大人物,一下子倒了俩,呵呵,真是人生快事。
“云熙。”钟父喊刚刚从楼上下来的女儿。
云熙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云父把报纸递给女儿,“你来看看,解不解恨?”
云熙接过那张报纸,她看到上面巨幅图片,一辆车子在燃烧,两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搂抱在一起双双倒在不远处。
云熙嘴唇勾了勾,一股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活该!”她把那张报纸随意地一折,就扔在了一旁。
然后扭着纤腰在父亲的身旁坐下,“爸爸,谢谢你了,这下可算是解了我的心头之恨。”
“傻丫头,说什么呢?他们敢欺负我女儿,那就给他们点儿好看的好了。”
ICU病房里,千夏呆呆地坐着,两张床,躺着她生命中两个重要的男人。他们一个,浑身是伤,多处骨折,另一个,腿缠纱布,昏昏沉沉地睡着。
“妈妈。”小瀚轻扯千夏的衣角,“妈妈,爸爸和沈叔叔,他们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千夏牵强地扯扯唇角,“会很快醒过来的。”
她摸摸儿子的头,疼爱又满腹心事地将儿子搂进怀里。
陈波在一旁焦虑不安地站着,时而轻轻叹气。江毅臣来了,他看到眼前昏迷不醒的两人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手机响了,他出去接听,电话里传来云熙温婉的声音,“毅臣,出来喝杯咖啡吧!”
江毅臣向病房里望了一眼,然后向着外面走去。
咖啡厅里,云熙静静而优雅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江毅臣走过来,她轻轻抿动唇角,笑了笑,“毅臣,好久不见了,最近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江毅臣的眼前,钟离岳和沈清平伤重昏迷的情景挥之不去。他的心情难以平静,钟离岳,曾是他要好的朋友,可是忽然有一天,他们就疏远了。有件事,钟离岳知道,却没有挑破,是在顾及他的面子。而他,竟然看着他躺在那里,却无能为力。
江毅臣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重重地放下。
见他心事重重,神情不对,云熙疑惑,“毅臣,你怎么了?”
“沈清平和钟离岳,他们都受伤住院了,你一定也看到那个消息了吧!”江毅臣说。
云熙点头。
“钟离岳不是我的谁了,我犯不着去看他。”
她静静地抿了一口咖啡。
江毅臣却心里不好受,“云熙,你们终究夫妻一场,你就不心疼吗?”
云熙冷笑,“心疼?他抛弃我,像抛掉一块没人要的垃圾,这时候还要我心疼?真是笑话!”
江毅臣脸庞抽动,一种强烈的痛苦在他心头弥漫,“那么好吧,你可以旁观,可是我不能。我要去为他们处理剩下的事情。”
他起身就走了,云熙刚才的好心情不见了,此刻,一脸的不满和怨愤。
警察来调查车祸的经过了,江毅臣跟着跑前跑后,调看监控录相,查找当事人。
千夏搂着小瀚守在医院里,静静地等待着钟离岳和沈清平的醒来。
夜半时分,病房里只有身体监护仪器发出的声响,小瀚在沙发上睡着了,陈波守在走廊的长椅上,而千夏,一只手臂支在沙发棱上,半睡半醒。
“夏夏。”
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唤浅浅传来。
千夏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因为她梦见了年少时期的钟离岳和沈清平。她以为那声轻唤是来自于她的梦里。
她的眉尖蹙了蹙,轻轻地喊了一声,“哥哥……”
“夏夏……”
又是一声轻唤。
千夏的梦里,少年钟离岳温情地搂住了她。
可是她支在脑袋上的手臂滑脱了,她人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到沙发上,这一激灵便醒了。
这时,她又听见了那熟悉的轻唤,“夏夏。”
她猛然瞪大了眼,把惊愣的目光望向病床上的男人,钟离岳,他正向她伸着一只手,眸光温和轻蹙眉尖在叫她的名字。
“哥哥!”
千夏猛然跑了过去。
“哥哥,你醒了是吗?我没有做梦吗?”
千夏用力地摇着钟离岳的身体,强烈的喜悦让她情难自制。
即使她恨过他,怨过他,可是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已不再算什么。
千夏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钟离岳在她的怀里轻轻地笑了,然后反手搂住了她,“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老天让我受伤?不然,我不可能看到你的真心啊!”
千夏哭了,但是仍然在他的手指上狠掐了一把。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个。”
钟离岳笑,“我没事夏夏,医生不是说了吗?我醒过来就没事了。”
千夏愣然,“你听见了?”
“嗯。”钟离岳望着她的眼睛。
千夏一时间又是喜又气,“你都听见了,为什么不说话?不醒过来啊?还装晕!”
“我有意识,可是我的头脑不受控制啊!”
钟离岳仍然笑。
千夏鼓着嘴,真想给他一拳。
钟离岳搂她越发紧了几分,“夏夏,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了。”千夏又忧郁起来,“小平子不知何时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