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到家,那尤牛娃见老娘死而复生,就高兴的朝里屋跑去,那哈狗爹听说老板死而复生,连鞋都没穿就跑出院子,抱着老伴就哭。那老伴打了一个嗝,眼角挂着泪,说:“死老头子,哭啥呢,人家阎王爷不要我,我又回来了,阳间的罪还没有受够,咱接着继续受。”那哈狗爹也就哭着点头,道:“刚才那畜生把你抬走,我原想跟你一块去的,没想到你又回来了。”
那哈狗站在旁边头都不回,就要带着那帮人走,却又听另一个声音传来:“慢着!”
抬头看是,却是朱贵和秋明等人。那哈狗一见朱贵,气焰就矮了半截,怯怯的问道:“你是和我说话吗?”
朱贵环视了一下哈家的屋子,果然是家徒四壁,然后他就走到灶火①,揭起锅盖,果然是冰锅冷灶的。再看那面柜,依然是空空如野。那牛娃便露出羞愧的神情道:“已经好几天没开灶了”
朱贵点点头,便对哈狗道:“你是不是丢了最重要的一件莱西了?”
“最重要的一件东西?”那哈狗便浑身上下摸起来,摸了半天,从腰间摸出一个色子,忙小心的装进怀中,一脸狐疑的对朱贵说:“好像没丢什么东西,是钱吗,你捡到就还给我,我还欠麻六爷的钱呢?”
朱贵便摇摇头,再次提醒他:“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东西人人都有,没有它,人就等于完了。”
那哈狗娘此刻给尤牛娃扶着站立起来了,可她并不回房,却让牛娃搀着他走向朱贵。她一把拉住朱贵,急切的说:“朱老板,你跟狗娃说啥呢,你大声说,我听不下!”
朱贵知道老人家耳朵听力不行了,就扒在她的耳边大声说:“哈狗把一个最重要的东西给丢了!”
女那老妇人一听,大吃一惊,脸色突变,还是紧紧拉着朱贵的手说:“我哈狗从小马虎,他把啥东西丢了,你给他,别难为我娃。”
朱贵一听老妇此言,便叹一口气,就转头对牛娃说:“这个东西他没有,你有,你说说看,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东西。”
那老妇人一听,就转向牛娃,急切的说:“牛娃,你啥时把狗娃东西拿了了,怪不得狗娃每天不肯回来呢。”
那哈狗爹便蹒跚的走过来,扶着老妇人,道:“娃伙的事,你别掺和,你看朱老板咋说呢,朱老板可是个大好人,刚才还给我免费拿药来。”
那牛娃一听忙用手挠挠头,憨憨的笑了笑,却并不答。朱贵便又把他拉到哈狗跟前,指着哈狗鼻子说:“牛娃,给他说一下,那件最重要的东西是啥?”
那哈狗向来视牛娃为眼中钉,肉中刺,就狠狠的瞪着牛娃道:“从小你就占我便宜,现在你还把我的东西藏起来,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说完就要扬手来打牛娃。但见朱贵瞪他一眼,便又缩回去。
那牛娃虽然老实巴交,便人却不傻,只是憨憨的笑着对那哈狗说:“不错,我姓尤,从小到到,我吃了爹娘不少,但这件东西,以前咱都有,自从你跟了麻六爷以后,你就把这件东西给丢了。”
那哈狗给他这么一问就着起急了,便露出狰狞的面目对牛娃吼道:“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再别拧瓷②了。”
那牛娃就回来头,望着二老,只给哈狗一个背影,在二老急切的目光中,他只重重的说出两个字:“良心!”
那哈狗一听良心两字,顿时就矮了半截,刚才其实已经想到,但他总想着那件重要的东西就是钱,这些年,他跟着麻六,收钱,打人,砸店,赌钱,玩女人,哪一件需要良心了,要是有一点点良心,他早就饿死了,可以说,在对钱的追求过程中,良心,在他的身上已经荡然无存了,如今良心这话从牛娃嘴里说出,他已经不觉得重要了,于是,那哈狗便又露出凶恶的神情,冲朱贵喊道:“有没有良心用不着你管,要是讲良心,老子早就饿死了,是麻六爷给我一碗饭,把我当人看,你有良心,你给我把这两个老东西养起来。”
朱贵给他这么一抢白,顿时火冒三丈,扬起手就给哈狗一巴掌,直扇得那厮眼冒金星,跌倒在地,那哈狗正要起身回敬朱贵,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声:“你别打我娃!你别打我娃!”那哈狗回头看时,却见那老妇人三步并作两步,朝自己跑来,要将自己扶起来,那哈狗早没有良心了,便顺手将老娘一推,就听哎哟一声,那老妇人便被推倒在地,爬也爬不起来。那牛娃便赶忙跑过来,将老娘扶起来。
那朱贵便与牛娃将那妇人一起扶起,让她坐坐在炕上。门外的几个伙计早将哈狗押进房子,将哈狗一推,他便跪坐地上,哪里还敢跑。
①灶火:关中方言,厨房。②拧瓷:关中方言,故意拖延,不爽快,不利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