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总是有些事情不得不提,不得不想起来,因为是和她一起经历的所以根本就忘不了。就好像那把妖刀——秋梦。
这把刀可没有它名字那么美好,听闻这是一把不详之刀,只要被它的锋刃割伤,等待的只有死亡。
本来不会与其扯上关系,如果不是佚瑛。
忽忘我又开了,正如它名字一样美丽,在阳光下温暖如玉。我的手指在花瓣上轻轻抚摸,感受它的柔软。不应该有的温暖透过指间传达内心,阁楼里淡淡的花香和淡淡的沉香。师父纤细的手指在古筝上舞蹈,弹奏出悦耳的乐曲。
“修,你好像很喜欢忽忘我。”师父问我。
“是啊,很喜欢。”我与其说喜欢忽忘我,倒不如说喜欢它的花语。
永恒的爱,浓情厚谊,永不变的心。
师姐在楼下练剑的身影,我看着,不自觉地自言自语:“师姐的剑术又精进了。”师父只是笑笑,继续她的弹奏。
琴声之中,夹杂着些许凄凉,但是却又有一种不可抵挡的炽热,这首曲子,感觉就像忽忘我的花语一样,那么炽烈。
我的手指掠过窗檐,问还在弹奏的师父这首曲子的曲名。琴声戛然而止,突如其来让我以为自己做错了。
“这首曲,名字叫秩明。“她回答。
“秩明。“我低声重复了一遍。就在这时,寂静被打破。
“师父,佚瑛求见。“婧然没有敲门,不过也只有她才能这么做。在她身后的,是那位帝国的二皇子,秩明的扮演者——佚瑛。
师父站起身,微笑着,从未有过的微笑,感觉有些虚假。
“帝国突然来到轩楼,有什么事呢?“师父问。
佚瑛微笑,没有回答师父的话,反而来到我的身旁,和我一样抚摸忽忘我的花瓣。他的声音。
“忽忘我,真是美丽的花。“
就像山谷里的风,深邃并且桀骜不驯。
“妖刀秋梦,这就是我要拜托楼主的事情。“佚瑛没有停止他对忽忘我的迷恋,一边抚摸一边说,”传说能和楼主手中封神的弑神之剑相媲美,只不过是妖刀。“
师父重新回到古筝前,只是再次弹奏的曲子不同先前,阴森可怕,阁楼里的气温陡然降到冰点。
“妖刀秋雨,不详妨主,嗜血无情。“师父在琴声中说出的话让人呼吸为之一沉,可是,她依旧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而佚瑛,也只是饶有趣味地听着。
“只要被妖刀秋梦伤到的人,就相当于死了。因为秋梦本身就带有一种毒,藏于刀中,我们称之为刀毒。秋梦的锻造材料,一部分取自战场上无数断刀的残骸,所有折断的刀刃,或多或少都有一种阴气,阴气越重,刀刃也就锋利。秋梦还有一部分,来自的,是神仆后裔的血。并且,在锻造的过程,活生生地用万人献祭。在秋梦出世的时候,天地变色,注定就是不详的刀。秋梦的刀毒,就是那怨恨。“
“没错,一直以为秋梦在很早以前就遗失了,可是,有人却死在秋梦上,死的还是帝国的人。“佚瑛说道。
师父双手双手按在琴上,琴声即止,师父却依旧平静如水,示意佚瑛说出全部。
“几天前,帝国的贵族突然在众人面前全身溃烂,最后化为血水,紧接着,又有贵族死亡,死状一模一样。能造成这种死亡的,只有早已遗失的妖刀秋梦才能做到。”佚瑛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怜悯,平静得可怕,“接下来,我不用再说明了吧,楼主。作为帝国的守护者,你会怎么做?”
师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佚瑛身后抓着自己衣角的婧然,眼神动了动,说:“婧然,你负责这件事情。“
婧然呆滞了一秒,木讷地点了点头。
我只能抚摸面前的忽忘我,心情有点失落。
婧然和佚瑛出去之后,琴声再次回荡在这件阁楼。
莫名奇妙的冷清。
忽然间没有挥剑的声音,没有了婧然的身影。
我问师父:“师父,你有害怕的事吗?“师父摇了摇头。也是,师父怎么可能有害怕的事,婧然恐怕也没有害怕的事。
“师父,我不像你说的那样强大,我其实很软弱,我害怕失去眼前的一切。师父还有师姐,包括整个轩楼。不管是哪一个,如果失去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师父站起身,递给我一把剑。我错愕,从来没有想过师父会把剑交到我的面前,她摸了摸我的头,“修,你就像一张白纸,可是却看遍了人间的喜怒哀乐,如果你觉得害怕,那么你就握紧手中的剑。“
“师父,我要去帮师姐。“我没有等师父回答,独自走出了轩楼。师父没有阻拦,琴声再次在我耳边回响。
2
我不知所措,当婧然问我为什么回来的时候。我紧紧抓着衣角,最后才低声回答她:“我想帮忙。”
佚瑛脸上露出笑容,对师姐说:“既然你师弟要来帮忙,那再好不过了。”
“他从来没有学过剑术。”
佚瑛一愣,笑容再次回到他的脸上,不过隐藏着一丝勉强:“无妨,你们随我来。”
皇宫,只有在亲眼见到之后才能体会到它有多壮观。以前自己都是在轩楼的楼顶上,遥遥看向远处的皇宫。银白色的尖顶矗立在云霄之上,夕阳下的飞鸟,围绕着尖顶飞旋。我捂上双耳,隐隐可以听到不知明的梵乐。高贵得令人无法呼吸。
庭院飘香,锁住了四季春秋,蝴蝶飞舞,飞禽展翅,仿佛置身自然。蝴蝶停留在婧然之间,偶尔鼓动轻盈的翅膀,欲离不离。婧然笑靥如花,想伸出手指轻触那柔软的翅膀,可是,手指停在中途,那只蝴蝶意识到它认为的危机,离开了婧然的指尖。
忽然,婧然眼中莫名的感伤淡淡流转。
脑海闪过这样的画面,动人的女子在树前,她的眼神在风雪中和婧然一样,流转着淡淡的感伤。一名男子走来,为她拂去肩上的雪,可是,那名男子的面容,我始终没办法看清。
“修。”婧然把我拉回现实,只见她的脸上早已没有感伤,洋溢着兴奋,她忽然拉起我的手,我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秒。她靠近我的耳边,对我说:“修,你去帮我抓只蝴蝶好不好。”
“哦。”我看起来似乎像是被勾了魂,木讷地点点头。婧然像姐姐一样摸摸我的头,然后回到佚瑛身边,对他说:“我们走吧。”
心里突然泛起失落。
庭院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满园的蝴蝶飞禽。我悄然靠近,可是蝴蝶总是很敏感,在我手还在半途中,就飞走了。最后,乏味令我躺在草地上,周围被生命气息所包裹,心情稍稍好了点。
看着蓝天,自己又想起了师父那句话。然后自己又再次否定了这句话。
自己也许连黯淡的星星都不是呢。
想到这里,自己慢慢的闭上双眼。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身边是一阵轻微的躁动,我侧头,女孩璞玉般的面容闯入眼中,我惊讶地看了一秒,然后慌乱地远离,呼吸在眨眼间变得紊乱。我平复呼吸,躺在草地上的女孩沉浸在美梦之中,稚嫩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蝴蝶落在她的身上,偶尔在她鼻尖飘过,她却只是抽了抽小巧的鼻子。我不忍打扰她,或许她是某个公主之类的吧,我这么想。
一个人安静地看着面前蝴蝶出神。
脑海中掠过另一段画面,男子独自在一个满是风雪的宫殿顶上坐着,风舞动了他的长袍,雪没有掩盖他的身体,他那双金色的眼瞳在风雪中亮得慑人。可是,在宫殿之下,同样是长袍被吹起的女孩,正仰头看着男子身影,风雪中朦胧的双瞳,闪烁着非同寻常的炙热。
一阵大脑将被撕裂的剧痛打碎了所有的画面,自己也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好痛。”我捂着额头,慢慢平复心跳。
总是有没有由来的画面跑出来,很烦,让人厌恶。
“唔……”女孩被我吵醒了,她撑起身体,朦胧睡意退却之后双眼在某一点相互对视,时间仿佛停滞一秒。只是,她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刁蛮任性,反而对我说:“你好。”我看着她,只剩惊讶。
没有气鼓起来的脸,只有安静的微笑。
“你是……”我还没有说完,她就抢先回答了,“我的名字是秋雨。”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所措,只能傻傻地看着她璞玉一般的脸庞。她微笑着面对我,像我展现的是与她身体极不相符的成熟。她和婧然一样伸出手指,和婧然一样,蝴蝶停留在她的指间,恍惚之间,婧然的影子仿佛出现在我的面前。她黑色长至脚跟的头发在阳光下闪动诱人的光泽,她把手指放在自己眼前,指间上的蝴蝶并没有害怕她而飞走。秋雨转身看向我,微笑着。
“你是谁呢?皇宫里我没有见过你。”她问。
我也忍不住微笑,似乎只要和她呆在一起,心情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感染,就像被阳光慢慢加温。
“我是修。”我回答。
她轻轻送走了指尖的蝴蝶,在我身边做下,双手抱膝,脚踝上的银镯在阳光下隐隐发亮,她说“很奇怪的名字,你的父母怎么会帮你取这样的名字?”
我心中泛起失落,无可奈何地回答说:“不是我父母取的。是我师父。我从小没有父母,师父在街头捡到我,给了我这个名字。”
“哦。”她一点都不惊奇,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切,她突入其来的一句:“其实我也是一样呢。我该走了,修,我们还会见面。”
“师弟,蝴蝶抓好了吗?”婧然声音里带着欢乐,可是我只能低声对她说:“没有抓到。”婧然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她身边的佚瑛脸上始终带着神秘,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她安慰婧然的笑容让我忍不住嫉妒。最后婧然看了我一眼,离开了。
空荡荡的,我下意识地寻找秋雨,可是却再也找不到她娇小的背影。
仿佛又回到以前那个在街头流落的自己,泪水忍不住落下。
3
见过死人吗?血肉模糊的身体,因痛苦扭曲的脸庞,发白没有血色的手指。我并没有害怕,因为死人不会对你怎么样,他只能安安静静地躺着。所以,最可悲的还是死人,但是最悲哀的莫过于蒸发一般死掉的人。
眼前的血水早就干涸成黑色的固体,很难想象他是人,腥味飘荡在每个人身边,令人作呕。
这就是秋梦造成的死,让人不寒而栗。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化为一滩什么都不是的血水。婧然捂住嘴的手终于忍不住,转身出去。
我强忍着肚子里的翻涌,目光若有若无地想要离开眼前的这滩血水。
反观佚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滩腥臭,他像我阐述了事情的所有经过,“在一个星期之前,这个人在众人面前化为血水,紧接着,就像是瘟疫,一连几天,就已经有七个人了。一样的死法,一样的痛苦。这种死法,只有妖刀秋梦才可以做到。“
“能造成这种死法的,也只有妖刀秋梦。化为血水,那是因为秋雨的刀毒入侵身体,侵蚀身体,最终把受害者化为一滩血水。“我翻阅轩楼的《幻神录》,只是在某一段见到过,妖刀秋雨,能够媲美封神的妖刀,任何人都无法抵挡它的刀毒。
佚瑛点了点头,说:“即使你不会剑术,可是你具备知识,有什么头绪吗?”
我苦笑摇摇头,我的知识来自于书本,对于推理我不擅长。
“既然对方是刀,那就一定有持刀人,那就找出持刀人好了。”婧然轻轻地喘口气,插话说道:“皇族的实力,找出帝国有多少带刀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佚瑛眼中闪出一丝光彩,脸上的微笑意味深远,“婧然,你真是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他们在颤抖,眼瞳中那名为惊恐的液体在颤抖。我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婧然一扫而过,摇摇头,说:“不是,他们身上虽然有杀气,但是作为妖刀的主人,不可能会如此恐惧。”佚瑛点点头,“那就都杀了吧。”
我的心一凛,身体不由自主地站到他们面前,看向高贵的皇子,“够了吧,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从婧然说出那个方法的那一天起,就不断有人带到这里,即使不是,也逃不了被杀的命运。对于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让一两个人死再容易不过,只是……
“修,师姐也会犯错,宁可错杀,这只是暂时。“婧然说。
心中仿佛被刺到最柔软之处,原本那个开朗善良的婧然似乎逐渐远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是就在自己恍神之际,一道俊秀的身影绕过了我,剑光在身后爆发,血雾在我的身后弥漫。
轩剑,破敌贰式,悬檐铃。
身后所有人,都被割喉而死!
佚瑛转身和我并肩,在我身旁振去剑刃上的血。我早已麻木,可以说佚瑛突如其来的果断嗜血将我震慑。血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就像地狱的幽鸣。失魂落魄的眼神对上婧然眼中的漠然,我沉寂一秒,转身握住身边佚瑛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在他剑身上一拍。佚瑛手中的剑被震落的瞬间,我握住他手腕的手在一瞬间抓住了剑柄,顶住他的咽喉。
轩剑,守敌壹式,掌中花。
都没有说话,一片死寂。可是,不会再有流血,我不可能杀死佚瑛,掌中花本来就不是一个杀人技,只是一个纯粹的夺刀技。
婧然的剑尖在我夺走佚瑛手中的剑的时候就放在了我的后心。
“修,都停手吧。“婧然的声音森冷得让人觉得可怕。
手中的剑宛如千斤,最终掉在地上。身体就像是抽走了灵魂,身体摇摆着,像风中的断线,离开了这个暂时的地狱。
婧然把剑法交给了佚瑛。轩楼的剑法,如果没有师父的允许,是不能传给外人,可是婧然竟然……
我不敢再往下想,脑海中浮现婧然死亡的模样。
两人紧紧相拥,不管外面簌簌风雪。
眼泪滑落,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落泪,可是自己还是落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模样吗?它真的值得我们去守护吗?禁不住这样问自己,我们这些住在轩楼的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天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鹰鸣,黑鹰在空中盘旋几圈。我抬起手臂,给它一个落脚的点。这只黑鹰属于轩楼,它嘴里是师父的信。
我看了一眼,撕碎丢了。
我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我再次站在佚瑛和婧然面前,一字一句,“三天内我找出妖刀主人,但是,佚瑛,从现在开始你不得再杀一人。“
没错,这才是修,不忍心看见死亡的一个人。
天真得看不见死亡和牺牲,眼睛里只有婧然,难以取舍,两边都想守护,可是……
总是滑稽得让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