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当时在巽风境界,启笏和尚扔出了方才红衫儿给他的金珠,又扼住了她的左腕,从其袖袋里摸出另一金珠嬉笑言称,偷天换日,真假混肴,小儿诡计岂能骗我。
岂料平时自以为是的启笏在这次恰恰中了小儿的诡计。
红衫儿在摘耳珠时已经发觉了启笏注意自己,她表面上顺由对方的思路,却把真耳珠交给启笏,又将那假耳珠像演戏一样拢进了袖袋。
启笏和尚想不到那卑鄙小儿竟让自己成了她的演员,通过他的手把真珠扔给了麻骑狐,自己仅红衫儿袖袋里获得了一颗假珠。
直到他在巽风界内松开了红衫儿,有旋风将他拔起,滴溜溜地拽入了远方的云山雾海,他始顿悟,亦由衷的感叹:
从此不能藐视小人。往往小人最后的出手,会使自己在大庭广众的舞台上当众出丑。
想当初启笏独闯坤宁竹院,在坤湖边碰到了一心求死的红衫儿。
其实自己幼入禅林,终日晨钟暮鼓。以后入世,也只出入东淘精舍,相处只是一班木纳寡欲的清教徒。从此每日读经修行,哪有片刻风月体验。
自己当时在那乡野酒肆也只是出于江湖道义,对红衫儿产生了怜悯之心。眼见她口口声声呼唤麻骑狐,分分钟就要投河殉情的样子。一时情况紧迫,这就冒名顶替救了她。当时其实也就是想带她脱离红尘,前往东淘精舍,请王艮先生容她修禅学道,不假时日成为一个钗裙道友那也未必可知。
谁知自己的心计却遭她误解,先是把他当成麻骑狐,一味送媚,并在酒肆里弄出了种种不堪。当然这也是由于自己逼真的变幻术所误导。
不过那时的确也不能过分的怪罪红衫儿是如何如何的放荡奢淫。启笏和尚错了,她其实并不是一块可以出入东淘精舍的料。天王老爷把她出落成小坝第一尤物,你总不能让王艮大师再用刻板朴素的道德教条去压制她天然的活性。
想那无名酒肆一派温情脉脉,其间杯觥交错,缱绻羡爱,又有美女投怀送抱,换作一般闲人,无论风流倜傥,也无论草野村夫,那必然又有另一番桑间濮上的故事。
但是他不,他只是启笏和尚……
到后来他也终于显露了真形,不料显形以后的启笏和尚却又换来了一味的对立,最后竟把自己送上了风神的祭坛。
身陷旋风半天有久,日渐黄昏,暮色四合。不觉风势减弱,尝试之中也可立定自由。
待他降落,见眼前一片旷田绿野,天地蓝碧,甚为高远。
瞩目前方,前方路口有一片军事营地。营地内树立高幡,以草字篆书绣盈尺幡文:乾天飞渡。
哦,这儿已经到了正阳乾天卦部。
正面有马路通村衢大道,其余三面设藩警戒。
营地北端位置建一座营帐,警卫森严,亦无门窗可以窥察内情。
帐篷边设一高塔。塔顶焃焃燃烧着一炬烈焰,光明之火耀亮了一角夜天。塔顶警戒哨位有一个小校当值,庄严笔立,双臂举两面小旗,翻飞挥动。启笏和尚知道,那叫旗语,专施军情联络。
营地内旌旗招展、禁卫森严。除星星点点明岗暗哨,又有定时准点的巡游校尉查察场上各个设警位置的安全状态。
正南校场设置数十亩区域范围,其间陈师鞠旅,兵马林立。神机营精锐相继,步骑旅包抄围合,狼兵杆队演练劲弩齐射、长枪刺杀。又有虎威炮、火龙枪、安南铳、火龙车等诸多高科技武器威武庄严。放眼望去,军容齐整,步调如一,兵甲鲜艳,天地为之失色。
启笏和尚只在大营之外偷觑其中场景,暗思其中该有更多的机密。如果能够进入,再找到有关长官问询,自然可以解释最近的诸多疑虑。
身临如此场合,自己虽然也属于东淘军政人士,却不知身份级别是否够格。如此虽有好奇,却也不敢过分探视,只踌躇犹豫于营地门禁以外周转流连。
那门卫小校见他只在门外犹豫纠结,遂从腰间皮匣拿出一幅图卷审视片刻,细看那图上人物,又指定门外喝问来者是否是启笏和尚?
启笏称是,小校让进,说已有多人在那塔下的营帐等候。
启笏心知,自己虽然混沌,一切却都在大神设计之中。冥冥之中,所有场景的安排部署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由着另一小校引导,穿过多重查验,进得营帐,见帐内只有一架华彩鸾车。此车诡异,所视不若天堂神器。
其有辕无轮,难以想象发车时作如何迁移挪动;出入有门,气密门垫确保封闭无泄漏;轿厢无窗,却有换气管道由经某一怪异容器与外部空间开放联通。
正在感叹眼前鸾车设计的奇巧怪异,没注意身后有人靠近讯问,启笏和尚,风行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