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振平周六培训结束的时候说:“我不怕死,我只怕过的不够精彩。”这句话赢得了大家的掌声,然后苏振平又宣布了一件事情:“希望大家能为陈亚楠捐款。”
“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叫小志,是HN人,很帅的一个小伙子,会弹吉他,喜欢黄家驹。零六年的时候得了鼻咽癌,本来不是很严重的病症,但是因为经济问题拖延了治疗,结果扩散到肺部和胃部。祸不单行,他生病期间,父亲遇到车祸去世了,母亲也得了肿瘤,幸好是良性,通过手术母亲痊愈了。这时候我这个同学的家里除了一把吉他,已经空无一物。小志给我打电话说,我现在教别人吉他还能挣一点。小志从来没有给我张过嘴求助,因为他知道大家刚刚毕业都很困难。后来小志又加入了当地教会,希望得到救助,但是为时已晚。不久我这位同学就去世了,年仅二十三岁。”
“我经常会想象,如果小志身边有一帮好朋友,有一帮好同事,是不是就会得到帮助,从而延续他美好的生命?结果是一定的。昨天,得到一个消息,咱们一分二部的陈亚楠主管,母亲得了白血病。医院给出的结果是需要换骨髓,好不容易找到了匹配骨髓的志愿者,但是手术费是二十万。我得到这个消息,并非是得自陈亚楠主管本人。而是陈亚楠的上司褚曼瑶经理,褚经理告诉我说手术费还差十四万,现在那个孩子都惆怅死了,一边哭一边给她打电话,说是所有亲戚都借遍了,没人愿意帮助她们。”
“今天我宣布这个事情并没有得到谁的授意,而且陈主管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们也都曾经历过绝望,无助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们多么希望能有一双温暖的手伸到我们面前,哪怕仅仅是一丝温暖,一丝安慰。所以,希望大家能为陈主管伸出援助之手,我本人捐助一万。”
最后捐款这个事情圆满结束,大家表现的很踊跃,三百五百,一千两千的都有,捐款总额达到了七万多元。公司慷慨解囊,出了五万。最后,两位赵总一人出了一万块钱。事情完成的很圆满,十四万元通过褚曼瑶的账户打到了陈亚楠的手中。陈亚楠给苏振平打电话,含着泪表达了感激之情,还说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苏总。苏振平只是淡淡的说了两句:“把你母亲照顾好就行了,回来之后出业绩就算是给我的最大报答了。”
当时苏振平正和冯宝山一起吃饭,苏振平说了原委,冯宝山感叹:“你这个领导当的好,管工作还管生活,是不是还管管生孩子的事啊?哈哈哈……”
苏振平也跟着哈哈大笑说:“我倒是想管,谁知道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嘞。”
冯宝山撤了合同后挣了一些钱,本来还想找苏振平合作的,但是苏振平死活不同意,弄得冯宝山一头雾水:“白给的钱你不赚?”
苏振平说:“这璞玉资本能给你挣钱算你运气好,还有好多亏钱的我都没敢跟你说。而且现在我所在的单位,是家新单位,盈利能力怎么样我还真不知道,万一到时候你赔钱了,你说我心里能过意的去吗?”苏振平这段话说的是客气话,苏振平并不是说不愿意和冯宝山搭上关系,恰恰相反,苏振平愿意和冯宝山这样的人交往,算不上是性情中人,但是做事光明磊落。说到性情中人,苏振平见过很多自称性情中人的,但真的扯到利益,翻脸比什么都快。
这次冯宝山找到苏振平谈的是买卖,而且还带了两个朋友,一个叫宁新,一个叫史前进,两个都是老BJ人。宁新身型瘦弱,说话不多,喝一点酒就上脸,头发油腻腻的。史前进身上的味道苏振平很熟悉,叫做市井,黑脸堂,大脑袋,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黑体恤下面纹着盘龙,身体强壮。徐绍平似乎早就和这两个人熟识,聊得很开。
冯宝山介绍苏振平的时候,宁新只是和苏振平点点头,说了句你好。史前进只是斜着眼看了苏振平一眼,苏振平伸出手来和史前进握了握手,这个史前进还一副爱搭不理的。冯宝山跟苏振平说:“这小子就这样,熟悉就好了。”苏振平未置可否,散了一圈烟之后,冯宝山开门见山:“宁新和史前进都是圈子里放贷的,这两年不是民间信贷很火嘛,所以我想叫上大伙一起插一脚。”
苏振平说:“放贷这事儿我不懂啊。”
冯宝山啪的一声点上烟,抽了一口,喷出来长长的烟雾说:“我也不懂啊,所以我才把宁总和史总叫过来。”
史前进抽着烟,仰头看着天花板说:“放贷就是那么回事,左手进右手出的事。”
徐绍平弹了弹烟灰说:“史总是放高利贷的,走得是黑路子。”然后指了指宁新说,“宁总做的是抵押贷,押车押房,两个人路数不一样。”
五个人吃完饭后,又去唱歌,唱完歌两点多了。那四个人还要找地方继续喝,苏振平摆摆手:“你们去吧,我得回去了。”四个人开车离开之后,苏振平蹲在路边哇哇又吐了一摊。这时候突然觉得脑袋被人蒙住,有人狠狠拽苏振平的衣领,早就醉的东倒西歪的苏振平顺势倒在地上。倒在地上的苏振平就觉得头上身上,无数的棍棒落下来,耳中只听得咚咚声响,也不觉得多疼,只是下意识的捂住了脑袋。过了一会儿,就听有人嗡嗡的说:“行了,别给丫的打死了。”
地上传来五六声沉闷的脚步,是人们离去的声音。躺在地上,苏振平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这眩晕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自己就躺在旋窝的中心。随着这个中心扩散开来,是通惠河的河水,还有河水旁的柏油路,以及歌舞升平的古建筑。一时苏振平觉得自己躺在泥沼中,一时又觉得自己躺在温水里面。只觉得过了好久,苏振平才觉察出自己还躺在坚硬的地面上,努力使自己犯了一个个儿,费力扯下套住脑袋的东西,妈的是一个肮脏的黑塑料袋。宁静的夜里,不时有车辆呼啸着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远近的路灯下的景色朦胧不清。
苏振平两手撑地费力的站了起来,才觉得身上无一处不疼,伸手摸了摸脑袋,鼓起了两个大包,直疼得苏振平呲牙咧嘴。左右看了看,有小姐从歌厅里面走出来,跟着客人三三俩俩的进了街对面的饭馆。苏振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怕是让那些小姐看了丢人。拍打了一番,苏振平打了一辆车回了家。
苏振平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坐在浴室的地上,苏振平很委屈。
沈丽华顺利的把合同签在了龙凯,苏振平看着沈丽华写的有些歪扭的字,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来嘲笑的意思,嘴上却恭维道:“沈姐这字写的不错。”
字丑是沈丽华的一块心病,最怕被人提起,此时听了苏振平的夸赞,心里别提多别扭了,横眉冷对看了苏振平一番,然后狠狠一巴掌打在了苏振平的肩膀。前天那里让被人揍完,青一块紫一块的。此时被沈丽华一拍,疼得苏振平呲牙咧嘴的嘶了一声。沈丽华嘴里淌出关切的话来:“哎,怎么了?”苏振平连说没事没事。
签完了合同,等所有人走出了苏振平办公室,沈丽华看着苏振平说:“你得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了?”
苏振平摇摇头:“喝酒喝大了,摔了大跟头。”
很多时候谎言的背后不是诚实,也不是肮脏懦弱,可能也没有血淋淋的现实。存在在谎言背后的,仅仅是一颗脆弱的心灵。谎言是一种自我保护,是一种在柔弱的心脏外面树立起来的一道篱笆。沈丽华能够分辨出苏振平的谎言,这让沈丽华觉得苏振平很可怜。就像是站在一架庞大机器下面的爬虫,毁灭是时刻都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又是沈丽华觉得,BJ就像是一架巨大的机器,人们只是这架机器上的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这架机器的组成结构只有两种,金钱和权势。那些美好的梦想和善良,只是机器下面的淤泥。自己是这架机器下面的一棵小草,也可能是这架机器上的组成部分,那一部分叫做虚荣。人们带着梦想和希望来到BJ却没想到只能成为这座城市的燃料。
沈丽华对苏振平说:“我很羡慕你。”在九月的阳光中,沈丽华看着窗外的国贸桥和国贸桥上来往的车辆。对面的建外SOHO粉白粉白的,但是那样的粉白看起来那么的无力。
苏振平不明白沈丽华说这句话的的意思,和上次相比,沈丽华再次变得温柔起来,温柔的像是三月的护城河。
“你这是怎么了?”苏振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