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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故乡

哪里有人知道命运是什么。

爷爷能吃辣椒,是全村都知道的。事实上,在那个贫苦的地方没一个不能吃辣椒,甚至于,哪一家没有辣椒简直不能下饭。“哪有人生来就喜欢吃辣椒的,那完全是没办法。天气寒冷,咱们这又不像北方有火炕,就吃辣椒,暖和。大冬天一身大汗的,敞着棉袄,那多畅快。”在苏振平的记忆里,爷爷顿顿饭都少不了辣椒,苏振平见爷爷吃得最多的,就是小辣椒蘸酱。

苏振平那晚和彭家慧平平静静的吃了一顿披萨,那是苏振平第一次吃披萨,这一生苏振平都没有爱上披萨的味道。看着彭家慧狼吞虎咽的样子,苏振平不明白这种粘乎乎的面饼到底有什么好吃。苏振平最怀念的是老家的小炒,尖椒炒肉丝,辣椒炒干丝,辣椒炒烤鱼,辣椒炒粉条,青豆炒小鸡……家乡对于苏振平来讲永远充满了辛辣的味道。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炸丸子,做豆腐,炕辣椒面儿……那种在喷嚏里的炝香味道,是苏振平一辈子无法忘记的。

小志是HN人,能吃辣椒,但是相对于苏振平那真不是个儿。大学外面就是农民的菜地,那年开学回来,苏振平和小志在菜地里偷了一大捧辣椒就酒喝。小志嘶嘶哈哈的吃了几个就不行了,一大捧辣椒几乎全是苏振平吃的,抿一口二锅头吃一个辣椒,抿一口二锅头吃一个辣椒。徐绍平回到宿舍看苏振平吃的津津有味,嘴里说一句奇了怪了,抓起一个就嚼,然后鼻涕眼泪飞流直下。

苏振平相信,小志致死都不知道,为什么苏振平能比他能吃辣。小的时候家里几乎没菜,就连冬天生长的一点白菜萝卜,都让母亲拿到街上换了钱。最常吃的菜,除了萝卜做成的咸菜,就是大头菜做成的咸菜。苏振平的家乡最早是属于SD,后来划归JS,在饮食上还秉承着SD沂蒙老区的传统,主食依然是SD煎饼。为了增加一点味道,苏振平常常是在咸菜中夹几个辣椒,或者夹上一根大葱。苏振平小时候常常被辣的嘴里生疼,张嘴淌黏涎,但是吃的时候依然喷香。母亲新烙了煎饼,也会在煎饼里夹了白糖给苏振平吃,但是总是没有那通红的辣椒来的痛快。

坐在火车上,苏振平和苏振昌胡乱聊着天,心绪早就飞到那个靠着大河村落去了。早上上火车之前,苏振平专门给徐老师打了一个电话,确定今天一定会发工资这才安心的上车。但是一直到了下午三点多钟,手机也没有到信息,苏振平心里有点着急,想给徐老师打个电话,但是最后又忍住了。火车快到菏泽的时候,手机一声震动,收到一条短信。苏振平拿出来手机一看,是款到了,提成六万五,加上工资,一共到了六万六千两百二十七点五一元。这个一千二百二十七点五一元苏振平不知道是怎么算出来的,但是看到这个整体数字,心里还是狠狠的激动了一下。火车开始广播:“现在到了晚饭时间,餐车给大家提供了精美的饭菜,有……”

苏振平听到广播,顿时觉得肚子饿得厉害,看到苏振昌拿出来随身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苏振平知道苏振昌也饿了。便起身说:“走,去餐车吃饭。”苏振昌摇摇头:“算了吧,到家了吃吧。”苏振平说:“走走走,我请你。”苏振昌还是坚持到家吃饭,最后硬是被苏振平拉去了餐车。两个人要了两份套餐,还点了两罐可乐,一共花了八十多块钱。苏振平掏钱的时候,看着苏振昌一阵磨牙。

晚上九点的时候两人下了火车,两个人打车回了家。苏振平没让苏振昌花钱,苏振平知道真是让苏振昌花钱的话,估计今晚上都回不了家。

到家的时候十点多钟,空气中有些粘稠。苏振平推开院门一眼就看到披着衣服坐在屋檐下的母亲,头发花白的母亲坐在屋檐下缝补着什么。看到苏振平回来,母亲由衷的高兴,妹妹从屋子里面冲出来一下子抱住苏振平,一家三口充满了欢声笑语。吃饭的时候苏振平简单问了问妹妹学校的事情,然后看了看妹妹身上的变了颜色的裙子说:“明天咱们去县城买点衣服,不然到学校这个美女过于寒酸,别人一块沙琪玛就给哄走了。”母亲在一边笑,五十出头的人,两鬓斑白。

苏振平一觉睡到天亮,起床后浑身舒坦。桌子上放着几根油条,还有一锅的稀饭。苏振平和母亲妹妹一起吃了饭,苏振平跟母亲说:“等等你跟我们一块上街,给你买点衣服。”母亲摇摇头:“我不要衣服,你给我买的衣服还没穿完呢,多着呢!”苏振平说:“我带你上街主要是想让你帮我拿着钱,等会儿我取点钱我怕我粗心丢了,你去了能拿住。”母亲这才同意。

到县城的时候,苏振平带着妹妹和母亲现在百货公司里逛了一圈,给母亲杂七杂八买了几条裙子和老年人穿的汗衫。又去了步行街给妹妹买了几身名牌运动服和鞋子,又买了几身裙装。正买衣服的时候,彭家慧电话来,说是刘援朝问起他了:“我妈说你好久都没有来看他了,看来她对你印象还挺好。”

苏振平笑嘻嘻的说:“那是,我又懂事又勤快,还会做饭。”

彭家慧快人快语:“嗯,我就奇怪嘛,老太太还说那小伙子不错,给你弄回来当男人吧。哎呀,当时我一听差点跪了,当男人这种话老太太都能说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振平在这边哈哈大笑:“我不给你当男人还当闺蜜不成。”

彭家慧说:“跟你说个正经事,老太太想在你那投点钱,怎么样,你可别给弄赔了。”

苏振平说:“等我回去吧,我去拜访阿姨去,我当面和阿姨聊聊,电话里说不清楚。”

苏振平听了刘援朝想投资的事,打心里高兴,但是电话里面不能谈论细节。当初苏振平和凯文聊天时候说起过这个问题,凯文说:“所有的谈判必须是面对面的,电话邮件都是辅助的作用,你只要是想让你的客户做决定,必须是他坐在你的对面。”

苏振平陪母亲和妹妹买了好些衣服,经过一家电脑城的时候,苏振平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妹妹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又取了四万块钱,两个最重要的女人一人给分了两万,母亲睁大了眼睛,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回到家里,母亲一再嘱咐苏振平可别犯法。最后还是妹妹嬉笑着说:“给我哥五个胆子,他也不敢那么干。唉,哥,你到底干什么挣那么多的钱?”

苏振平笑着说:“金融。”青炉话音刚落,妹妹眼中满是闪烁的小星星。妹妹给母亲解释了半天什么是金融,最后母亲明白了:帮别人赚钱,然后拿人好处,就是金融。然后母亲问:“万一你把别人钱赔了咋整,到时候不让你还吧?”

在家里呆了六天,这六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苏振平跟着母亲下地栽了几棵银杏树,又帮着母亲把地里面的草锄了几遍,锄草的时候苏振平累的腰疼。

回BJ之前,苏振平把妹妹叫到跟前,一再叮咛学习不学习不重要,但在学校里千万别亏待了自己:“你哥哥在学校里就没过好过,特别知道里面的难处。到了你这个年纪,特别是女孩子,哪个不虚荣。但是虚荣是虚荣,千万不要变得虚伪了。人在觉得自己不如别人的时候,会有两种表现。一种是刻意的表现自己,第二种是刻意的追求物质,这两种情况都会让人变得浅薄无知。我不能让我妹妹变成那样,所以我才说你一定不要在学校里苦了自己。在学校里学习是第二位的,第一位就是建立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如果心态不好,什么人生观价值观统统不要谈。”

“还有,在学校小心那些坏小子,太有钱的男孩和太没钱的男孩都不好。太有钱就不太在乎感情,太没钱的就太在乎钱了,两种人都不可靠。女孩子在大学里如果不谈恋爱那就太可惜了,但是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明白吗?”苏振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苏青宜面红耳赤。苏振平知道妹妹不好意思,就没有沿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然后,苏振平又叮嘱了很多,到最后,连苏振平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离家的那天,母亲给苏振平包了一大包做好的咸菜,又给带了煎饼和辣椒炒烤鱼。妹妹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苏振平跟在妹妹后面没敢回头,苏振平知道母亲心软,一回头,母亲一准掉下眼泪来。

苏振平蹬上自行车带着妹妹,一路到了去往县城的公路旁。等中巴车的时候,苏振平说:“上学那天我可能送不了你,自己去就行了。咱们苏姓的孩子,哪个不是自强自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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