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年与裴讳一路马不停蹄赶到落马城,十来天没有歇过的裴讳可憋急了,远远看见城楼可把他高兴坏了,一伸头便想跑过去,反倒给秋年一把揪住。
“你去哪?”
裴讳气急败坏的说:“落马城,落马城啊!你当真看不见么?”
“不去落马城。”
裴讳眼巴巴的看着秋年,秋年眼不见为净,转过身去揪着后领拖着他走。一路两个时辰,日头偏西才走到了那处村子。一路上裴讳碎碎念,念的秋年脑袋疼,好生一顿拾掇才乖巧了许多。
刚进村子,裴讳又忍不住的念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来这干嘛?”
秋年不理他,这几天雪倒是化了些,也有几个人偶尔出来晃荡,这不便瞧见有人砍柴回来,远远叫住了他。
“老先生,老先生留步!”
秋年揪着裴讳连忙小跑到樵夫的面前。
“先生可曾知道一处姓舒的人家?”
樵夫指了指村尾一处人家,秋年告了谢,便走到了那户人家敲了门。
一遍不应,二遍里面传出一位老者的声音:“下棋呢,候着吧。”
裴讳正郁闷,冷不丁吃了这么个闭门羹,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秋年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这才住了嘴。
又等了半个时辰,天边染的一片通红。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舒泊宋开了门又转身进去屋里陪小柔收拾棋盘。裴讳见这小老头一脸傲气就不爽,刚冲进屋子里便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手执棋子。
裴讳看的呆了,便站那动都不动。秋年站门外原先还担心他出言不逊,又突然见他一动不动觉着怪的很。这一进屋子才发现有个窈窕女子,难怪这幅样貌。
替裴讳擦了擦口水,又向舒泊宋作揖:“秋年见过老天师。”
舒泊宋把整理好的棋子递给小柔,便叫他们坐下,那裴讳却仍旧一脸失神的模样。
沏了四杯茶,等小柔再出来时被舒泊宋唤来一齐坐下。
茶泡开了,舒泊宋才慢慢说道:“你们便是楚鬼煞的暗子?有二十了吧?”
秋年苦笑一声:“老天师别挖苦在下了,我俩虽年纪不大,却还是有些建树的。”
裴讳则完全没有听见,似少女一般含羞低头。若不是老天师在这里秋年定是要好好拾掇一番。
“你这小子知书达理,要说是那楚鬼煞的暗子老夫还信,可这小子色迷心窍,那楚鬼煞当真这么不开眼?”
裴讳一听觉着脸上丢了几分面子,以前倒是不会跟个老头计较,现在面前一个美人怎么好落了面子。
“你这老头眼睛还好使不?当心爷爷给你换一双。”
秋年一听也无奈,看着眼前的老天师没发怒也就放了心,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示意他收敛点。
舒泊宋也不与他恼,问秋年道:“文韬武略会哪一样?”
秋年手落在桌上,那杯中水花四溅,又突然抬起手,不知如何动作一杯水尽数又回到杯中。
舒泊宋微微一笑道:“老夫老眼昏花,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秋年也不沾沾自喜,打趣道:“这下棋的若是老眼昏花,我们这些棋子该是如何搁置?老天师切莫吓唬在下。”
舒泊宋眼神一黯:“这年轻时还想着如何将天下收入手中,老了却想耕地养老。真是越老越不中用,能不能下完这盘棋还要求老天多讨些日子活。”
裴讳翻白眼道:“老头子,你要死趁早。我还能给你买副寿材,不至于落得个没人收尸的境地。”
秋年脸一沉不说话,直直盯着裴讳。裴讳一见秋年便知道真是动了气,只得讪讪赔笑。
舒泊宋捋了捋花白胡子说道:“若不是那楚鬼煞折腾人,老夫早就在大唐皇宫里死了个清净。早些天便劝他反了,他这辈子杀人无数,那时候倒是狠不下心了。大好的运势叫自个儿散了去,偏偏留苦头给那小娃吃,便是老夫见着都觉得心狠。”
秋年转过头,跟老天师说话。裴讳见秋年真的动怒了也就乖了下来,见他俩说话也不插嘴。
“老天师,这位是?”
舒泊宋指着小柔道:“老夫刚收的弟子,说起来还有一事。”
舒泊宋转头看着小柔说道:“可愿习武?”
小柔被问的愣住了,又想起那次白雪舞做的龙绕在楚城周围。
“夫子教我习武?我愿练刀。”
舒泊宋眯着眼笑道:“你愿我家小子教你练刀,还是眼前这位大侠教你?”
小柔知道这是舒泊宋又在取笑她,瞪了一眼便不理他。这一眼倒是把裴讳看的魂都丢了,刚想吹嘘自己如何厉害,突然想起秋年,无奈作罢。
秋年有些无奈道:“老天师,我愿教得。不过这女子习武……不知道能不能耐得住苦头?再说这习武是从小扎下的功底,半路出家难有大成就。”
舒泊宋笑道:“卖个面子给老夫,这女娃日后成就保管让你大吃一惊。”
秋年自然应承了下来,舒泊宋道了声谢。又问裴讳:“能为小主子卖几分命?”
裴讳答道:“为楚老爹卖几分,楚城便有几分。”
屋外已是月色朦胧,裴讳又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冬夜。
蜷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的小裴讳看见浑身浴血的他走来。
“不怕,不怕……我在这里。”
那个风雪肆虐的夜,他第一次感受到战争的真实。
满地残肢断臂里,紧紧抓住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