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翔宇山脉,横跨荆离两国,襟三江而带五湖,群山连绵起伏。紫霞山,翔宇山脉中的最高山,巍峨雄奇直插云霄。高大的山峰突兀在云雾之中,时隐时现。紫霞山被无尽的碧绿的密林覆盖着,而终年被冰雪覆盖的雪山峰顶,在绿色林涛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别具一格,置身其中如临梦幻仙境,令人由衷赞叹造物者的神奇奥妙。
山间云雾缭绕仿聚仙气,群山深处有一处楼阁拔地而起,高楼凌空,宏伟壮丽。楼阁北檐正中悬挂有一块硕大匾额,上书“紫霞阁”三字,笔法龙蛇飞动,笔锋挺拔有力,一看便知出自内力极其深厚的高人之手。此匾犹如画龙点睛,使整栋楼生气盎然,显得愈发气势非凡。
紫霞阁,这世间最神秘的一股江湖力量,偏隐在紫霞山中,外人对其了解颇浅。
三百年前紫霞君云游经过此地,登上紫霞山俯瞰壮美山河,顿觉天高地迥无穷极,陡生豪迈雄情。山河如此壮美,谁人不想一朝将其收入怀中。是故紫霞君感叹自己大半生逍遥四海碌碌无为,遂于这紫霞山开山立户创立紫霞阁一派,后半生尽心竭力建设紫霞阁。
历经数百年传承,本就精妙绝伦的祖上武功加上阁内代代皆有才人出,紫霞阁内武功实已出神入化,历任阁主出入江湖罕有敌手。
可紫霞阁的势力远远不止于阁主一人武功卓绝,最令人惊愕的当属阁中暗影。两百年前,紫霞阁阁主便布下了一招妙棋,他将阁内一批优秀弟子尽数派往各国雄关重镇等咽喉要地以备不时之需,这群精锐就是紫霞阁暗影的前身。他们人人武功高强又心思缜密,在各地很快就安顿下来,暗中发展力量。百年的蛰伏潜藏养精蓄锐,至今日,暗影人数已过千人之多,他们潜伏在天下各处,只尊阁主谕令从不轻易妄动,是乱世中一股隐藏在黑暗中的不可小觑的势力。然而江湖中人并不知晓紫霞阁暗影的存在,只认为紫霞阁乃一普通江湖门派,充其量是其阁主武功高强,丝毫不足为虑。他们更不知各处暗影若皆动,必将卷起一场血雨腥风的苍生浩劫。
上任阁主云问水一通无极经道之武功,二通刚柔纵横之谋术,终其一生座下唯有两名关门弟子,大弟子名萧鸿,二弟子名墨子轩。这二人本都是孤儿,乃云问水百年高寿那年外出云游四海时所得并收为座下弟子。此后在这紫霞阁内,萧鸿主修谋术,墨子轩主修武功。
宝剑锋从磨砺出,寒山苦学十余载二人终于学成,而师父云问水也恰好在这一年驾鹤西去。此后萧鸿下山游说各国君主追取功名,如今已官拜幽国燕云将军,督责训练幽国最精锐的骑兵,练兵千日只待利剑出鞘那一日,实属拨动风云的人物。而墨子轩恰恰相反,他不愿下山,执意留守紫霞山,承师父遗业继任紫霞阁阁主,掌一派之事,做一江湖剑客,逍遥四海笑傲武林,在江湖上赢得“墨玉公子”的美名。
湖光月色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忽的一阵晚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湖水,吹碎了水中月,只留下点点斑驳月影。原来月下有一身姿矫健的黑影正踏水而行,湖面无痕,只荡起一阵微风,转眼间黑影就已稳稳落在对岸,周身未沾上一滴水花。夜色下只见那黑衣男子抬手理了理衣襟,随即快步走向湖边那一座正亮着烛光的竹苑。
侍女越儿正就着月光坐在屋前的小石凳上喝茶休息。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连忙抬眼一看,原来是公子从外远行回来了。虽然她已经对公子很熟悉了,可这一刻她还是禁不住地看痴了,好像无论看多少次公子都不会厌倦。古语有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句话说的不正是眼前人吗。
只见来人外着一袭墨色锦衣,玄纹云袖腰系玉带,英气俊秀的面庞如雕刻般端正立体,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又有一双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墨瞳,深邃无边的黑中带着天生的俊雅。衬着皎洁的月华,整个人风仪潇洒轩然霞举,公子果真当得起江湖中盛传的那句美誉“浩渺江湖人如玉,墨玉公子世无双”。
来人正是墨子轩。
看着越儿那泛红的双颊和一脸痴傻的表情,墨子轩不由地勾唇一笑。这越儿是去年阁中新招的侍女,眉目清秀,因为她平日里心灵手巧,故墨子轩特意挑她做自己的侍女。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偶尔会对他这个主人犯点小花痴,这次也不例外。
“越儿,夫人呢?”墨子轩一边问着话一边轻车熟路地推门进了院子,竹门并没有上栓。
“啊...公子,您回来了。”越儿痴痴地说道。
墨子轩哭笑不得。“...越儿,你这不是废话吗。我问你的是夫人在没在屋里。”
越儿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红着脸答道,“公子,我...夫人前几日收到公子的来信,便下山出阁住进了山脚下这处别院。”又在自家公子面前出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撇下小脸通红的侍女,墨子轩径直走进屋里。一室暖香,熏人欲醉。
明亮的烛光下,紫檀木做的茶桌表面呈现出缎子般的光泽,桌前此时正斜倚着一绝色女子,着一袭粉红色烟纱散花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粉裙胸前领口开的稍稍略低,露出一片白皙如玉滑若凝脂的肌肤,加上她卧姿慵懒妩媚,像极了一朵美艳妖娆不可方物的水中睡莲,着实勾人心魄。
她已经在这山脚竹苑等了足足三天了。今晚归人未回百无聊赖之际,她竟望着茶桌上那盘残棋出了神,不知不觉间桌上那盏明灯的灯花都已经落下了好几层。
终于那久违的熟悉的他的声音将她唤醒,是她的轩回来了呢。
勉强克制住别离一月再见时内心的欣喜,她强装作一副闺中怨妇的模样,语调万分幽怨地说道“你还知道回来,是谁在信中说的这月月初一定回来的呢?你个大骗子,以后休想让我给你回信。”殊不知美目含怨愈发动人,直接勾起了眼前人的欲望。
“此行去往漠北天山论剑,与天山新任掌门慕容策一见如故,一番论剑酣畅淋漓实乃平生之乐事,当即与慕容兄焚香拜天义结金兰。是故我在天山上多住了些时日,方归来得迟了。”墨子轩开口为自己辩解道。
“别解释了,我不想听。”一双美目瞪了他一眼,显然是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然而墨子轩一点也不气恼,浅浅坏笑着,“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看来我确实让夫人久等了,这都是为夫的过,今晚为夫甘愿受罚哦。”说罢,他凑近前来,从后面环住那盈盈一握的柳腰。一股热烈似火的男子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在其中,虽然两人肌肤之间尚还相隔着几层衣物,可弥漫周身的那阵不由自主的燥热却在迫人沉沦,诱人深深地坠入温柔乡中,难以自拔......
罗裳轻解,芙蓉帐掩,满室一片春情旖旎,屋外夜色正好。
犹记那日惊鸿照影,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拂乱了一颗波澜不惊的心,谱写了一段刻骨铭心的虐恋。三年前她尚无名无姓,唯有艺名雪落,乃是帝都一曲歌舞倾倒无数男子的沉香楼名姬。又是一年七夕日,她如往常一样在沉香楼那汉白玉铺就的莲花清台上长袖曼舞勾人情魄,而清台下多出了一个他,他坐在台下独品一杯香茗,翩翩公子芝兰玉树。晶莹剔透的莲花清台上她凌波一舞,身姿轻盈飘逸,广袖翩跹,婀娜多姿。时如浮云飘飘时如蜻蜓点水,一曲终了翩如兰苕翠,婉若游龙举。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观完这凌波一舞,他霎时失掉了心魄,如醉如梦如痴如狂。平生从未见过如此曼妙绝伦的舞曲,波澜不惊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悸动。行走江湖数年,他出入各国遇见过许多貌美女子,闲暇时也常着华美衣裳招蜂引蝶,萍水相逢间纵情笙歌,乐享风流韵事。世人皆道墨玉公子风流潇洒,可又怎知那表面的风花雪月下藏有的是一颗多么孤独和寂寞的心。他之前从未真正遇到过能一见倾心的女子,直到他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了眼前人,望见了那凌波一舞。
倾城容颜一见终身误,从此侠骨让红唇。只初见,他便知晓此情非她不可。
郎有温情妾有暖意,他带着她回了紫霞山,为她取名卿拂鸢。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天涯路远江湖漂泊的乱世侠客,她也不再是笑靥如花颠倒众生的帝都名姬。晨曦他为她悉心画眉,夜来她为他红袖添香。
紫霞山上,凤凰于飞,和鸣锵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