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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罗尼之经

格鲁村位于整个雪域的最南端,地处腹地,又靠近松赞林寺大生存区(注1),有格鲁达优婆钵罗不冻圣湖的存在,冰月魔人极少踏足,不少凡生百姓都愿意在此聚居。村子本身不过200来户人家,但方圆百里有近万人,在这个冰雪肆虐、魔人纷扰的世界,算是难得的世外桃源。

冰月魔人突袭的时间选在了宗子刚结束转湖祈福的两日之后,朝圣者们陆续散尽,格鲁村也将修为较高的战士派出去护送,正是战力空虚之时。跟着仓央纳西的6位武僧,都被安排在村中守卫,来犯的魔人有近千人,凭武僧们的战力和村中的陀罗尼大阵,防守可以,但要杀灭来犯的魔人就有些困难了。

梅里多吉从村外赶了回来,立刻冲到了村中心的祖屋启动大转经筒上的陀罗尼防御法阵。只听“嗡”的一声,祖屋的大转经筒开始从右向左旋转起来,上面的陀罗尼文逐渐亮起,周围响起隐隐约约的颂经声。格鲁村和雪域大多数村庄一样,有一道不高的围墙,墙的外侧涂着牛粪,内侧却刻满了陀罗尼文,在墙的外围还有7个小石堆,上面插着绣有陀罗尼经文的风马旗,旗顶是一个金色的小转经筒,与祖屋内的大转经筒互相呼应着旋转起来。随着经筒的旋转,肉眼可见的一道黄色能量罩子罩住了整个村庄。

这能量罩便是雪域众生防御冰月魔人的陀罗尼法阵,待整个能量罩达到最亮的明黄色,像烽火一样,让远一些的村子收到被魔人进攻的信号,守望相助。不多时,远在湖对面山里的庄子也亮起了黄色的光,圣湖周围几个小村子都接二连三的亮起明黄色的光,在漆黑的天幕下,像点了一串黄澄澄的灯。

梅里族长略微松了一口气,心里直叹幸好听了宗子殿下的话,一直有维护玛尼堆,否则,一旦让魔人闯了进来,3阶以下的普通百姓就要遭殃了。这时,他才看到等在祖屋里的仓央师徒和自己的女儿梅里布玛、尕让扎西等人,忙向宗子和仁钦上师行了礼,嘴里告罪到:“没看到宗子殿下和持戒上人在此,卑下造次了。”

仓央后侧了半步不肯受礼,仁钦上师上前单手扶起梅里族长,“梅里小子,不要多礼了,赶紧安排战士抗敌要紧。”

“是。卑下这就去安排。”

“阿爸,让我去吧,你还要坐镇祖屋的阵眼呢。”

“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快去陪尕让大娘安顿村里的女眷和孩童,战士的事就让小扎西去跑腿吧。”梅里老爹想也没想,拒绝了自己姑娘的提议。

仓央见布玛眼睛一竖,就知道这大小姐又要使性子了,上前对梅里老爹说:“族长,不如让我和几位武僧去吧。”

“那怎么行,宗子殿下身份尊贵,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要是您在格鲁村出了什么事,我们就百死难辞了。”梅里老爹连忙站直身子想要回绝。

仁钦老上师发话了:“让纳西去吧,格鲁村毕竟是他的家乡。就让我这个老家伙陪着你镇守阵眼,你小子可不要嫌弃。”说着指了指自己空空的左袖,梅里族长连道不敢。老上师给仓央使了个眼色,眼神在那块石板经卷放置的包裹上停了停。仓央微点了一下头,拿着那包裹招呼了几位武僧出去。小扎西本想跟上去,被宗子拦了下来,让他留在屋里照顾两位长者。布玛则向她阿爸哼了一声,转头去找尕让大娘了。

武僧之中,阿遮那6阶、古立都和小央宗5阶顶峰、坚村、苏摩和苏拉兄妹4阶顶峰,阿遮那一人带了两个3阶的年青战士守着村北的两个玛尼堆,其他武僧全都带上3个3阶战士,分守一个玛尼堆,剩下不到20个3、4阶的可战之人,都被仓央安排在附近做后备战力。原本要离开的古立都和小央宗,这时候也走不了了,一起留下来抗敌。

分配妥当,仓央本想带着那包裹把冰魔引到圣湖边,可武僧们都跪下苦求,只好作罢。仁钦老师说这块石板上的隐香已经被饿鬼草洗净,他用灵识探察过,确实没有多余的灵气残留,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这些魔人?或者,是那些小人又一个“引虎拒狼”的诡计?仓央想试一试,看是否是这块石板经卷在吸引那些魔人,可武僧们肯定不会让自己以身犯险,眼看冰魔马上就要进入玛尼堆的攻击范围了,怎么办?仓央纳西紧紧捏了捏包裹里的石板,表情严峻,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虎子的吼叫声,眼中晶轮一转,有了主意。

石屋里的虚微感觉到村子里有事情发生,原本在屋子周围好奇逡巡的人们现在都吵嚷着躲回各自家中,守在他屋前的那对兄妹也离开了。在梅里多吉启动玛尼堆的时候,躺在炕上的他便收到云母的警告:“报告,监测到未知能量,能级10oz,建议尝试吸收转化该能源。”

“同意。”

“报告,能量源离主人过远,无法吸收。”

他从炕上爬起来出了石屋,想找找看那能量源是在什么地方。村子亮堂了许多,不再是夜晚景象,反倒有些像是黄昏之光,渲染出一片金黄。整个村子被一个会发光的能量罩罩着,完全遮蔽了天顶蓝绿色的极光。那蛋壳一般的能量罩上不时闪烁着暗金色的文字,美丽辉煌得就像虚微家乡的那个绿色光幕,只是家乡的那个光幕比这个要大得多,上面也没有这种经文。虚微知道要展开这种能量罩,需要庞大的能源,那能量源又在什么地方?他将头伸到门外四处张望。

“小云母,扫描一下,试试能不能分析这个光幕的能量节点(注2)。”

“抱歉,主人,能源不足,扫描范围仅能维持在您身体周围5米半径之内。”

虚微心中叹了一口气,原本云母的扫描半径是100米,超远视距1公里,现在没有能源,没有天网(注3),对于习惯靠云母来观察事物的虚微来说,自己现在和一个半瞎差不了多少。况且,他的眼睛确实还没好,对于光幕外面的情况隐隐绰绰的看不清楚,看久了还会有刺痛感。

仓央一转身,便看到那位虚微虫师在石屋附近探头探脑,那一头结了毡的黑发异常扎眼。“虚微阁下,村子遇到魔人袭击,您还是在屋内呆着吧。”他硬邦邦地抛下一句,又皱着鼻子飞快地离开了,那怪人身上的馊味提醒了年轻的宗子,自己又忘记安排人给他沐浴。他冷着一张脸盯着靠近过来的冰魔,发现自己先前让虎子将石板带出村子的安排并不能将这些冰魔引走,看来那些冰魔并不是因为石板经卷而来,的确是有人刻意引导到村子里来,为了杀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宗子,蓄意引导冰魔袭击村庄,残害无辜百姓,这样的下作触动到他的底线。

年轻的宗子将右手握住左手的拇指结了一个如来拳印,口中默念:“转有相还变之秽土为寂静无为之净土,现道场观!”

一个以仓央为中心的冰蓝色的冰罩迅速膨胀,越大越薄,与村子的陀罗尼法阵融合在一起,原本明黄色的蛋壳就变成了淡金色,上面的陀罗尼文字也开始有意识地变化起来。

云母虽然不能扫描那层蛋壳的能量构成,但是可以记录上面的字符,只不过刚开始因为这些字符毫无规律无法读懂,现在因仓央纳西加持了道场观,上面的字符便组合成了句子,意思是:“归命,仁者召请,金刚坚固,一切归于虚空,护持寂静之净土。”这些经文像一条条游曳在空中暗金色的羽蛇(注4),漂亮但也危险。

云母一直在他的脑中说:“警告,能量超出可吸收当量,速请规避,速请规避!”

虚微倒是想规避,可这里又不像他的家乡,没有大型掩体,能往哪里躲去?只好继续让云母浪费能量来为自己过滤,等云母补充了能源,再进一步帮他修复受损的身体,他便不会再怕这种能量的辐射。

一切,还是要找到能源再说。

站在村头的仓央并没有回头,却在用他的灵识“观察”那位怪异的“灵兽师”,见他在道场观大手印与陀罗尼法阵融合后抬头看天,嘴巴翕合。通过辩认他的口型,似乎是在念防御罩上的经文。

那人看得懂陀罗尼文?!仓央心中一懔,看来仁钦老师猜想的有些道理,这虚微就算不是来自雪山,也和下首五寺有着莫大关联。陀罗尼文不是雪域日常使用的文字,十分深奥难懂,雪山神殿中也只有专门研习小手印的学僧和精研大经藏的大上师们才会认识,普通百姓包括跟在宗子身边的几位武僧们都不曾系统地学习过。

正因为陀罗尼文难以学习掌握,整个雪域学僧的数量并不多,说来,仓央纳西如果不算转世灵童的身份,在密宗里的学位也不过是阿然巴格西(注5),仁钦上师也是学僧出身。这虚微若识得陀罗尼文,那他的知识对于每一个寺院或者上层贵族来说都很重要,又怎么会独自一人被埋入冰玉之中,又埋得如此之深,要是没被人发现,任凭有多高的修为都不可能逃生。仓央心里暗想,老师会不会太过敏感了?若是那些小人要安插个细作,也不会如此设计,这中间只要出一点小问题,那虚微就死定了。何况,他还是梅里老爹带人发现的,梅里老爹是自己的养父,肯定不会对自己不利。

仓央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老师只猜对了一半,虚微的身份也许不简单,但未必是细作。如果不是细作,那为什么要伪装自己被冰魔所伤?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虚微没想到自己只是抬头看了一下那经文,就被仓央翻来覆去地想了这么多。因仓央站在村头,离他所在的小石屋超出5米范围,现在村子可以说是仓央的“道场”,到处都布满这位年轻宗子的灵识,所以云母并未发现仓央的探察,也就没有警告自己的主人。

整个村子在仓央布置了道场观之后,瞬间寂静,连牛羊猎狗等牲畜在宗子灵识的覆盖下都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村子安静得宛若死地。虚微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那位年轻喇嘛的话,“冰月魔人袭击”。因“冰月魔人”这个词并不在虚微的字典里出现过,在他的理解是“寒冰一般的恶魔似的人类”,这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此时,那些“寒冰一般的恶魔似的人类”已经迅速朝村子包围过来,数量大约有近千人,就连虚微都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在光幕外,头颈被冰块环绕,双眼赤红,浑身裹着烂布条的敌人。空气中传来一股股的恶意和杀念让他的云母不安地在脑海中叫嚣,“警告!警告!大量敌意反应,准备心灵能量攻击,能源不足,……”虚微被吵得脑仁疼,连忙下达了噤声指令。他学着那些村民,躲到了屋子里,吩咐云母尽可能地将外头的战斗记录下来。

仓央这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位异族虫师了,他微睁着双眼,一轮直径约3米长、新月形状的灵能武器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后。只见年轻的宗子殿下身体浮空,双足互交结跏趺坐,悬于月刃内侧,双手虚合于胸前,指尖如莲花般妙曼开合,十八供养印中加持战斗的“被甲”、“地结”、“四方”三印结附在村子外玛尼堆旁的武僧和战士们身上。接着又双手微张,像是祈祷又像是请求,连续变化了三次,那是十八印契中的“佛部、莲华部、金刚部三昧耶印”,这三个印契,和起先的“净三业三昧耶印”结合在一起,就是一套具有无上治疗和净化威能的大长生诀,阵外的战士只要不是断手断脚,不论是受伤或是中毒,只需躲到法罩之内,便会受到“三昧耶”的治疗。

无形的寒灵真气从仓央纳西的双手不断涌出,形成的强风掀开他身上猩红色的火绒袈裟,长长的僧袍在半空之中猎猎作响,原本的兜帽也落在背后,露出了紧贴着头皮的烟灰色卷发和卷发下面那张极年轻的淡棕色面孔。年轻的宗子双眉淡漠细长,眉尾微微上挑,半睁着细长的双眼,眼中晶轮旋转的速度不断加快,额间的灵石熠熠生辉。

法阵外一个个武士好像被打了鸡血一样,身上罩着冰壳,对那些红眼睛的怪物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猛砍,若是受了伤,就往那金黄色的蛋壳上一靠,立刻就有一条经文“游”到那人身上,白光一闪,又生龙活虎地冲上前去。再看那些怪物,虽然乌泱泱地看上去有很多,但根本无法靠近那个蛋壳,只要被那些经文缠上,就会如遭电击一般全身颤抖地倒下,倒下的时候还会有灰色的烟气从烂布条中冒出来。

难道云母说的能量之源会是这位浮在半空的小喇嘛?虚微呆住了。

注:1生存区:即人类集中生活的区域,整个雪域有六个大生存区,雪山神殿和下首五寺分别掌管。

2能量节点:虚微家乡的词汇,即一个能量阵或能量罩控制灵气的枢纽,往往这些节点是其薄弱环节。

3天网:虚微家乡的一种虚拟网络,具有信息高速传递的功能。

4羽蛇:虚微家乡的一种特殊的物种,像蛇但有翅膀,可飞行,其体表色彩丰富,但有极强的攻击性,大牙中空,连有毒腺。

5阿然巴格西:格西是学僧的学位,阿然巴是指专修大手印的学僧。专修陀罗尼的学僧称为拉然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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