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似梦似幻,彭晔感觉像是坐过山车一般,身子不断颠簸,起起伏伏,脑袋被甩得晕晕乎乎,有东西不时在他身上拉拉扯扯,可他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仍由摆布,很快,又陷入昏迷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压力不停地挤压他的胸腔,不断将肺里的空气挤压出来,又有潮湿的新鲜空气不断灌进来,肺部又酸又麻,难受得紧!
“噗……咳咳咳……”那股力道不断地捶着彭晔的胸膛,他感觉喉咙发痒,挣扎着吐出几口苦水,呛得剧烈地咳了一阵。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你小子总算醒了,差点以为你过去了。”
彭晔忍不住又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震得脑袋嗡嗡发麻,人总算清醒过来,可是状态很糟糕,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累过,这么疲惫过,浑身上下所有肌肉不受控制,又酸又疼,眼睛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喉咙里又干又痒,火辣辣的,嘴巴里干得连口唾沫都没有,非常难受。
神智稍稍有些清醒,他想睁开眼睛,奈何眼皮子千斤般沉重,无论他怎么使劲,就是没法睁开。
过了一阵,空气中有股异香,很好闻,如同阳春三月里的花香,芬芳醉人,香味若有若无一丝一缕地直往人鼻子里钻,人感觉特别舒服,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如同浸泡在温泉中,四肢百骸无比舒坦,整个人飘飘欲仙,令人沉迷。
彭晔不自觉地伸了个懒腰,贪婪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又引来一阵咳嗽。
知觉开始复苏,意识逐渐恢复,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子,才逐渐对四周有了感觉。
李端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啦!总算醒了,还以为你死了呢?再不醒可就准备给你收尸了。”
活着真好,就算再难听的话传到耳朵里也恍如天籁,彭晔想要开口反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咳了一阵,感觉呼吸顺畅多了,彭晔发现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脑袋边上摆着一只开着的手电筒,耳朵边都是潺潺的流水声,这才想起先前被吸进漩涡里,挣扎着抬眼一看,周围黑乎乎的看不分明,像是处在地底下,“这是哪?”
“不知道,”李端阳瓮声瓮气地说道,先前稀里糊涂被卷进漩涡,好在他经常修习道家的吐纳术,气息比一般人长,虽然被水卷的晕头转向,但仍下意识地死死憋着一口气没晕过去,尤其是伤口火辣辣地疼,更是让他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意识,等到卷进地下暗河时,发现彭晔两人漂在水面上,都呛得晕过去了,赶紧游过去,一手拽着一个,好歹让两人脑袋露在水面上,“开始水流急,漂了一阵,好不容易水缓下来,找到这个落脚的地方。”
彭晔借着手电光发现水边是一道陡峭的崖壁,所处的位置是崖壁上的一道缝隙,长满水苔,滑腻的很,好在水不急,半个身子勉强能趴在上面,缝隙很窄,欧阳依躺在最里头,身子紧挨着彭晔的脑袋,先前闻到的那股异香正是她身体散发出来的。
彭晔突然一阵脸红,好在黑乎乎的也没谁能看得见,他尴尬地问道:“她没事吧?”
“没事,晕过去了,但呼吸顺畅,刚才就你只出气没进气,脸都憋紫了,”李端阳拿起手电筒观察周围的情形,“这一路漂下来,贫道差点没被累死,你小子看着跟个瘦猴似的,却是死重死重的,我这伤口怕是又裂了。”
说话间,欧阳依也剧烈地咳嗽一阵,醒过来了,一清醒就下意识地要起身,结果一下撞在头顶石头上,撞得两眼直冒金星。
彭晔赶紧按住她,“别乱动,你躺在条缝隙里,别撞着脑袋。”
欧阳依这才借着手电光看清楚所处的环境,也一下明白过来,“我们让水给冲到地下暗河了!”
李端阳嘿声笑道:“咱们这次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可惜阎王爷不收,又给踢回来了。”
彭晔艰难地趴在石壁上,想要活动下筋骨,一动就听见全身骨骼“咯吱”响,浑身上下酸疼的很,他疼得直咧嘴,“你们跳进水潭干什么?不就是一条蛇嘛,躲一躲,它找不着人不就走了。”
李端阳被牵到伤口,疼得直抽搐,“你以为我们想下来啊!这回不是一条蛇,来了俩,还有一条更大更粗的,好家伙,你是没见着那家伙在丛林里横冲直撞的光景,你把那条小的眼睛捅瞎了,这是结了死仇,找帮手来了。”
彭晔撇撇嘴,叹息道:“唉!可惜了,我刚在水潭下面发现一尊石像,本来想让你们拽上去好好研究下,和先前发现的陪葬石俑形制上有点不一样,我怀疑是翁仲。”
不仅是那尊石像,彭晔在临上浮前,在水底下看了一圈,不远处还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好几尊塑像,只是气憋不住了,来不及细看。
“人说翁仲原本是指匈奴的祭天神像,大约在秦汉时代被汉人引入,当作宫殿的装饰物,后来专指立于宫阙庙堂和陵墓前的铜人或石人,”彭晔解释道:“我粗略地看了下,石像造型是年轻人的脸,线条简单,无倒三角胡子,是汉代风格,汉代翁仲古玩市场上几乎见不到,水潭里倒塌的建筑多半和淮南王有关系,估计是座祭祀用的庙,不知道和淮南王陵有没有关系?”
欧阳依扭头问道:“你是说淮南王陵的入口可能就在水潭边上?”
“这么一说,我倒是发现了点端倪,”李端阳啧了一声,若有所思道:“自打我们进入这片山区后,山势像鱼鳞一样,层层叠叠,配上这一潭水,恰好形成一种如鱼得水的风水格局,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成龙,这样的格局,配个王爷级别那是绰绰有余,淮南王陵还真有可能在附近。”
彭晔摇摇头道:“可惜了,要是能把石像拖上去仔细研究下就好了。”
李端阳翻了个白眼,“就算没有那两条蛇捣乱,也没可能,真要是翁仲,你知道那玩意多重吗?靠我们这几条细胳膊,怎么可能拽上去?”
“算了,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彭晔叹息道:“看来水潭底下有条通道直通地下暗河,所以才会出现虹吸现象,咱们这次算是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我看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本想在水里躲躲灾,这下好了,躲到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来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呢?”李端阳斜趴在崖壁上,说话时不断抚摸受伤的肩膀,疼得直皱眉。
欧阳依艰难地侧了个身子,想起先前算命先生说的那番话,叹息道:“算命先生说我们此行凶险重重,果然没错。”
李端阳眉头一皱,“算命先生?怎么回事?”
“倒把这茬给忘了,你们也算是同行了。”彭晔打趣道,把在农家乐外面偶遇算命先生的事说了一遍。
“什么同行?别把道爷跟那些下九流的江湖骗子搅合在一起,这么大的事你们也跟我说一声,”李端阳眉头深皱,略一细想,又说道:“不对呀,那家伙肯定知道些什么,不然没头没脑地说这些干什么,早知道应该先找找这个人,唉,可惜了,你们也是,下次再有任何风吹草动应该先知会一声。”
这么一琢磨,两人也觉得先前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还以为真是偶遇,现在结合一路上的种种迹象,越发觉得那老头很可疑。
欧阳依歇息的差不多了,从缝隙里钻出来,“道长,你上来歇会儿,你有伤。”
李端阳摆摆手道:“不碍事,都歇得怎么样了?我看还是走吧,老趴在这也不是个事,水里泡久了太冷了。”
“往上游怎么样?能不能从进来的通道再回水潭?”彭晔问道。
先前两人都昏迷了,只有李端阳清楚情况,他摇摇头道:“别指望了,上头水流太急,游上去太费力了,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知道那个通道在暗河的什么位置,刚进来的时候昏天暗地的哪分得清,往下游方向走,这么大水量的暗河应该有出水口。”
各自检查一番,那把开山刀丢在水潭边忘了拿,眼下能做武器用的除了背包上挂着的登山杖和工兵铲外,就只有各人腿上还备着的一把小匕首,大家在衣袖上绑个手电筒,把背包背在胸前,相继下水,借着背包的浮力省力一些,不用多大劲就可以顺着水流漂。
手电光下,可见地下暗河约有七八米宽,波光粼粼的,如同天上闪烁的繁星,河水在这个地段并不湍急,缓缓地拐着弯流向黑暗深处,河岸凹凸不平,多半是陡峭的崖壁,偶尔有些浅滩,也是乱石林立,露出水面的部分都是黑黢黢的,长满水苔。
洞顶约有两三层楼那么高,因碳酸钙的沉积聚成许多钟乳石,有些形成片状的石幔和石花,在光线映照下,反射出层层光晕,流光溢彩的煞是漂亮,光线层层反射也让地下空间显得亮堂许多,大家的视线范围也开阔不少。